东宫内殿。

“张嘴。”李观正将一勺药送到韩术清嘴边。韩术清侧了侧脸，抬手想抓到碗勺，虚弱道：“我自己来吧。”

李观将碗勺移开了些，责备道：“你怎么来？你来，准撒一地。”

韩术清未再语。只是默默地接受了李观喂过来的药。

彩云在收拾术清曾经的红衣，打算拿到浣衣局洗完后，放好。

彩云刚一出门，便看到了迎面走的马焱一行人。她攥紧了手中的衣物，进退两难。

“哟！这不是那鹤门公主身边的侍女吗？怎么会在这呢？”

殿中的两人都听到了门外马极的声音。

李观连忙放下手中碗勺，趴到了门缝旁往外看。只见马极走到了彩云身旁，俯下身子，问：“谁能来解释解释呢？”

韩术清伸手摸到了床板，扶着起身。

“你坐那别动。”李观轻声道。

韩术清寻思着自己帮不了什么忙，反而可能会添乱，难得听话，坐下了。

门外的彩云突然涕泪交加，怒瞪马进中，道：“少将军，公主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害死公主？”

马进中先是一呆，恍然大悟，便装作惭愧的样子，道：“利益相驳罢。”

彩云余光瞄见马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应该瞒过去了吧。怕露出马脚，她俯下了头。

马焱仰天大笑，背过身去，对马极道：“朕看的也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了，朕还有要事要处理，走吧。”

未多言，马焱转身便离去。马极瞄了几眼，也跟上去了。哼了一声，好似心有不甘。

马进中微微松了口气，思来后怕不已。若是被发现……

彩云对马进中行了礼，擦了擦眼泪，便离开了。

“表哥，要进去吗？”马策望了望门，见马进中待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马进中轻抬眼眸，眼中满溢的忧郁。

马策见他半天不说话，拉起他的手，道：“走。”马进中便被拉着进了门。

李观正趴在门缝旁，这开门开的措手不及，让他差点扑进马策怀里。吓得三人都不知所措。

唯见韩术清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韩术清听不见声音了，脱口而出：“李观，发生什么事了？”马策望向马进中，只见马进中一脸黑线，手便被马进中甩开了。

马进中摔门而出。

马策，李观咋舌不下。

突如其来的“砰”的一声，让刚出门的马进中停在了原地。

马策和李观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韩术清摔倒在地。

“青黛，你怎么了？”李观一个箭步上去将地上的韩术清抱回了榻。

马进中又折回来了，绕过马策，走上前就是将李观拉开了。

“怎么了？”马进中伸手去碰她。只听见一声冷漠的：

“别碰我。”

尴尬不已，马策道：“我去宣太医。”

太医把了脉，道：“太子殿下，她并无大碍，只需让女医来为她腿上施几针便可。”

韩术清听到“施针”二字，身子猛的一晃。马进中紧紧地将她搂到了怀里，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别怕，有我在。”他轻声在她耳边呢喃。她不管不顾，道：“你懂什么。放开我，我不要扎针。”

“你干什么？你放开她。”李观想上前阻止，却被马策给拽了回去。

“你……”李观指着马策的鼻子。

“你是小孩子吗？你要是阻止太医，她的腿就不会好。现在她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你想让她走路也走不了吗？”马策说。

“可是我姐治病都不会让人疼的。”

“你姐是你姐，可是你姐现在在哪呢？”

李观低头不语。

这时，女医毕恭毕敬地走入，手里拿着针灸包。

“马策，带他出去。”马进中命令道。

马策傻愣一下，点着头，说：“哦哦哦哦。”于是强拉着李观出去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李观大喊大叫着被拉出了门。

“你别喊了，小心被我舅舅发现。”

马策一句话，让李观不敢再喊。

李观出去后，韩术清也没在挣扎，也没说话，一声不吭地在马进中的怀里。估摸着挣扎也没用吧。

疼，她自然是怕。更可怕的是，她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针会扎上来。

“别怕，有我在。”他道。他轻抚她脑勺，将她的头摁在他肩上。

一盏茶过去后，女医施完了针，收拾针灸包后，离去。

“休息一下，腿就好了。”马进中看到了桌上的药，便抓起了碗勺，细语道，“我喂你喝药吧。”

“我恨你。”

马进中笑笑，道：“不就抓着你让女医扎针了吗？”

“不就？”她冷哼道，“痛的是我，不是你，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痛。只有痛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有多疼。”

“……”他舀起一勺药，道，“先喝药吧。”

“我不喝！”她大吼一声，推开了他的手，“你知道这药多苦吗？我不想喝了。”

“不喝你眼睛会好吗？不仅如此，你还有风寒药没喝。”

“就算喝了，我眼睛也治不好了。风寒我也不想治了。”

“谁说治不好的？你给我好好喝药，一定会治好的。老天将星星藏在你眼里呢。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把你治好。”

她一怔。

那日元宵佳节。

他抓着要飞天的天灯。天灯里的烛光映照着他的半边脸，转身深情地望着她，发现了她眼睛里仿佛有万千繁星。

他轻唤她名，道：“老天莫不是把星星藏在了你眼里，不然，你眼睛这般璀璨。”惹得她羞涩地低下头去。

几个月前，他们可以那般亲热，现在……只怕再也回不去了。

“老天并未把星星藏在我眼中，只是你那样觉得而已。”她弱弱地说。

他假装不经意地说：“对呀，那只是我觉得而已。万千繁星，恐怕也不及此。”

他吹了吹手中的药，忽然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理直气壮道：“好了，你现在不用说我不知道这药有多苦了。我喝了，苦。但是你必须喝。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