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一次又一次低估了明月对自己的信任和付出。

他每一次发现一些事情的真相，都会看到明月对自己更进一步的付出。

而这一次，却几乎让他崩溃。

那一缕月华之力，堪比圣道之力，是完全可以突破束缚，冲到任何一个人体内的。

她可以选择青州任何一个人，没有人能察觉得出来。

但她选择了我，因为她知道我承受不住那一股因果之力，她要保护我，所以牺牲了她复活的几率。

明月，我堕落成鬼徒，如此伤你，你又何苦如此对我。

周衍痛不欲生，几乎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息霓裳咬牙道：“你给我起来！”

“你现在体内有她的紫月之华，这个东西除了明月妹妹，其他人根本无法移动，你要是死了，她就彻底没希望了。”

“你要活下去，更要保护好你体内这一缕月华！”

“千万别让人打碎它，它熄灭了，一切就完了。”

周衍审视自己的丹田，果然看到了一团紫色的光辉，宛如烛光，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他连忙道：“它会不会熄灭？会不会自动熄灭？”

“不会。”

息霓裳道：“如果是红月之华，那就会熄灭，因为杀伐之力终有尽时。但这是紫月之华，是大道，大道不灭，懂吗？”

周衍连忙点头。

这一刻他没有别的想法，只知道一定要保护好这一缕月华，这就是明月复活的希望。

息霓裳咬牙道：“虽然它不会自动熄灭，但它只能寄生于你，你死了，它也会熄灭。同时，强大的大道之力，也会毁灭它，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同时也要保护好它。”

周衍喘着粗气，不停重复道：“会的，我会保护好它，一定会的。”

息霓裳看着他的样子，气得直接踢了他一脚。

“你给我起来啊，你现在不只是为自己而活了，北摇明月有骨气，从来不躺着跟人说话。”

她似乎很看不惯周衍，或许在为北摇明月而不值。

周衍艰难站了起来，脱下了外衣，把脸上的血一点一点擦干净。

息霓裳哼了一声，道：“本来看你不那么讨厌的，知道这件事之后，反而看不惯你得很，我明月妹妹天之娇女...”

说到这里，她看到了周衍面无表情的脸，又叹了口气，道：“算了，懒得说了。”

周衍把血迹擦得干干净净，又盘坐了下来，用灵气恢复了伤势，将全身的尘埃都洗净。

他知道，明月很爱干净。

渐渐冷静了下来，心绪也平复了，他才抬起头来，道：“息姐姐，明月现在是什么状态？”

“我的意思是，她去了邪恶之海，会怎样？”

息霓裳一脸苦涩，道：“邪恶之海是围绕着光明大陆的一片没有尽头的汪洋，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大，也没有人知道里边到底有多少可怕的东西，反正圣人都不敢降临那个地方，会死人的。”

“明月去了，当然也是必死无疑。”

“但你有一缕月华牵引着她的灵魂，让她于紫红双月有着最后的勾连，所以才能让她有复活的希望。”

说到这里，她深深一叹，呢喃道：“我猜她现在，早已失去了生命和意识，只剩下一丝残魂，凭着和双月最后的勾连，飘荡在邪恶之海上空。”

“亦或者，被邪恶之海埋葬，随着血水滚来滚去，随波逐流。”

周衍的心又开始痛了。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或许也不算是折磨，毕竟没有意识的灵魂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与孤独，但...

但听到明月现在处于这种凄惨的状态，他的心就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剧痛。

息霓裳也是心有戚戚，轻声道：“我的明月妹妹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口气我怎么咽的下去！”

“周衍啊，你要争气啊，把那些道貌岸然的王八蛋都找出来，让他们付出代价啊！”

周衍赤红着眼睛，攥紧了拳头。

他沙哑道：“会的，我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息霓裳摆手道：“我知道现在不该打击你，但我要告诉你，能知道明月妹妹灵魂和双月牵连这个秘密的人，身份必然极高，所以才能请动国师来干预我。”

“你要报仇，现在这个实力是不行的。”

“都说你是剑域第一天才，明月妹妹在摇光神都的时候，也经常提起你，说你是唯一一个让她都佩服的人，她说她总是追不上你的脚步。”

“你该拿出一点真本事出来了，作为剑域第一天才，作为她都佩服的人，你不该只有现在这个成就的，懂吗？”

周衍点头。

他知道自己不是曾经的“周衍”。

但他相信，自己会靠自己的本事，成为真正的剑域第一天才。

息霓裳道：“那我就看着，看着你这个剑域第一天才，会做到哪一步去。”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明月妹妹也在看着你，你会不会再让她失望一次呢？”

周衍的表情很平静。

他闭上了眼睛，想了很久。

他思索着很多本质的问题，关于自己，关于光明与暗黑。

然后才低声道：“我不会再让她失望了，也不想让自己对自己失望。”

“那就努力吧。”

息霓裳使劲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缩了回去，喃喃道：“真希望以后有那么一天，能看到我的明月妹妹重新回来，还是那白衣似雪的模样。”

周衍已经想到了那个画面。

阳光很好，天空有着七彩祥云。

一个女子站在云层上，白衣像是披着霞光，淡淡的表情，清澈的眼眸，正看着自己。

他叹了口气，道：“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息霓裳道：“嗯？怎么做？”

周衍道：“做自己就好。”

息霓裳眯眼道：“做自己？你这么看得起你自己？”

周衍轻轻笑了起来，道：“嗯，她都看得起，我为什么看不起？”

“或许很多事我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但我相信明月。”

“我相信她的眼光，她喜欢我，就说明我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就一定没错。”

他看着四周漆黑的矿道，呢喃道：“我不是绝世天才，我不是纯粹的复仇者，也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天才已经死去，复仇只是要做的事，而不是我人格如此...至于混吃等死，那只是我曾经逃避现实的懦弱借口。”

“我要做我自己，真正的自己。”

周衍想起了上一辈子那个最初的自己，那个文学系的大学生，那个充满意气的青年。

我不是绝世天才，我不是复仇者傅红雪，我是周衍，大学青年，周衍。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在经历了逃避与死亡之后，在经历了痛楚与醒悟之后。

息霓裳看着他，最终还是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古怪东西呢！”

周衍如梦初醒，却是如释重负。

他笑了笑，道：“息姐姐，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或许需要很久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看到他的笑容，息霓裳似乎明白了什么，犹豫了几许，才点了点头。

她轻轻道：“好吧，我也想知道，明月妹妹喜欢的你，到底是怎样的你。”

“按照自己想做的做吧，关于复仇的计划，依旧如初？”

“依旧如初。”

周衍道：“这并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