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盛,氤氲的雾气慢慢散去,大龙湖缓缓地露出了浩瀚磅礴的真容。
湖畔的沙滩上只剩下了李岳那略显单薄的身影,他正在打着太极,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套在大一时学会的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竟被他打出了刚柔并济的味道。
而李三吾在与李岳击掌为誓之后便匆匆地回去了,他告诉李岳他准备尽快安排好家中之事就出去为李岳寻矿。
此时已经入冬,其实并不是适合远游的时节,但李岳并未出言相劝。
他看得出来,李三吾虽然对朝廷失望透顶,却依旧心怀天下。
人活着,迷茫、焦灼、愤怒、失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如死灰。
所以,李岳没有劝阻急于外出的李三吾,反而在吃过早饭之后便包了一百五十两银子送到了李三吾家里。
“一百两是盘缠,五十两是预付的薪酬。”
李岳说得明白,李三吾也没有推辞。
”忠叔,”
送完银子回了家,正好看到准备出门的忠叔,李岳连忙迎了上去,“你这是去要哪里?”
“少爷,”
忠叔连忙停下了脚步,“反正闲着,老奴准备去田头转转……少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哦,”
李岳微微一笑,“我准备进趟城。”
“少爷,你稍等,”
忠叔恍然,“老奴这就叫阿虎套车去。”
李家有一辆车,一辆用骡子拉着的大板车,骡子身形似马,看着倒也高大健壮,板车稍显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上面还铺着厚厚的草垫子,显然是专为出行而准备的。
朝阳初升,阿虎在前面赶着车,李岳和红袖坐在后面的板车里,一行三人出了村,沿着大道径直朝义阳城赶去了。
阿虎年纪不大,又一副憨头憨脑的模样,但车却赶得极好,一路行来不疾不徐、不巅不簸。
红袖坐在后面的板车上东张西望,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不时还对路边的风景评头论足,“石虎村的牌坊上还雕着老虎呢,真威风……那里是九阳山,我小时候跟夫人去那山上进过香呢,那庙里的菩萨可大了……”
坐在她身旁地李岳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笑着附和两句,心思却一直在途中所过之处的地形上面。
直到日上三竿,一行三人才赶到了义阳城的西门外。
如今,义阳城已是一座府城,要不一般州县的城池稍大,巍峨的城墙和门楼倒也颇有气势。
城门口贴了些告示,还有三五个兵丁驻守,但并未如李岳想象中的那样严加盘查,只是初略地打量了李岳三人一下便放了行。
大概也只是为了防备那些被通缉的凶徒混进城中作案吧!
进了城,人潮便熙攘了起来,李岳终于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一丝繁华。
但是,这里的繁华并未让他感觉到丝毫的浮躁气息。
此次进城,他就是来搞市场调查的,所以就从西门大街一路向前逛去,看到感兴趣的店铺便往里面钻,每每都不会空手出来。
他本就是个舍得花钱的人,如今家大业大,自然不会亏待身边的人,吃的玩的穿的……只要是他觉得值的就买,不多时,板车上就堆了不少包裹,阿虎和红袖的嘴里手里就一直没有空过。
一路走到西门大街的转角处,李岳突然看到了一家胭脂水粉店,便又招呼起了正吃着桃花酥的红袖,“红袖,跟少爷进去看看……”
“少爷,”
红袖却俏脸一红,连忙摇头,“进去里面的可都是女子呢!”
李岳一愣,果然发现店里进进出出的客人都是些女子,只得讪讪一笑,摸出钱袋子递向了红袖,“那你就一个人进去,我和阿虎在外面等着。”
袋子里是刚刚买东西换回来的一些铜钱,大概还有一百二三十文。
“这……”
红袖稍一犹豫,“少爷,你想买些什么呢?”
“嗯……”
李岳稍一沉吟,“里面如果有胰子卖,你就替我买一块,剩下的钱……你想买些什么就买些什么吧!”
胰子就是用猪胰脏和草木灰制成的肥皂,在李岳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胰子很早便被制作了出来,只是,他并不知在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胰子。
毕竟,他这两日在家中洗脸是并未见到胰子。
“呃……”
红袖微微一怔,明显有些惊讶,但稍一犹豫还是接过钱袋子走向了店铺入口。
“少爷,”
见红袖离去,坐在板车上啃着冰糖葫芦的阿虎憨憨一笑,“你今天真大方,给我和红袖买了这么多吃食,还舍得买胰子了。”
“开心不?”
李岳早就猜到以前那个李峙渊不是个大方的主儿,自然对阿虎这话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扭头望向了他,“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干,少爷保证你随时都不会缺钱买吃食!”
“真的吗?”
阿虎眼神一亮,“少爷,我一直都很勤快的,以后肯定会更勤快……”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便见红袖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俏脸通红,神情好似有些羞恼。
“怎么了?”
李岳连忙迎了上去,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红袖,“店家欺负你了?”
“没有,”
红袖连忙垂下了头,俏脸却更红了,“少爷……胰子太贵了……我想让店家折点价的,可是,他死活都不干……”
“怪我!怪我……”
李岳恍然,却也有些惊讶,“那胰子到底怎么卖的呢?”
先前他已经买过不少东西,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多少也有了些概念,刚刚给红袖的那袋铜钱至少有一百多枚,买三文钱一串的冰糖葫芦也可以买三四十串了,竟然还买不到一块胰子?
“那个……”
红袖有些犹豫,“玫瑰香的……要三钱银子一块,桂花香的要二钱八分银子一块……没有香味的最便宜……也要一钱八分银子一块……”
“呃……”
李岳也被这胰子的价格震住了,讪讪一笑,“这个……确实有些贵!”
话虽这么说,但李岳又摸出了一块五两足色的银锭递给了红袖,“不过,少爷也买得起!你再进去,不把这五两银子花完了,就不许出来!”
“啊……”
红袖一紧,却不敢去接银子,只是低着头轻轻地劝着,“少……少爷,有钱……也不能这么花的……”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这五两银子省着点花都够一户五口之家两个月的开销了。
李岳刚刚买了那么多东西,也没有把五两银子花完呢。
“对!”
见红袖一副受惊的模样,李岳连忙展颜一笑,“红袖说得有道理,那就这样吧,你进去帮少爷买一块玫瑰香的胰子,再给你自己买些东西,剩下的给少爷拿回来。”
“好的!”
红袖这才神色一松,接过了银锭。
这胰子……还真他娘的是个暴利行业啊!
望着红袖的背影,李岳却有些兴奋。
这个世界从不缺钱,只是因为一小撮人占据了大多数都财富,这才有了那么多穷人,而这胰子的生意显然赚的是富人的钱。
大有可为啊!
“少爷,这一块是给你买的!”
不多时,红袖便出来了,递给了李岳一块胰子,又拿起另一块胰子扬了扬,笑靥如花,“这一块是我和吴婶的!”
“真不买些胭脂水粉了?”
李岳呵呵一笑,着接过那块胰子打量了起来。
这胰子与李岳用过的香皂大小相仿,四四方方,外面包着一层防水纸,纸上印着一朵玫瑰花和五个字——玫瑰香胰子。
“不买了!”
红袖小脸一红,“红袖还小……涂脂抹粉的会被村里人笑话呢!”
“也是,”
李岳呵呵一笑,“走,先找个地儿吃饭去。”
一路上,红袖和阿虎吃了不少零嘴,李岳却一点都没吃,害怕被熟人看到骂自己有辱斯文,此刻确实也有些饿了。
“好嘞,”
阿虎吃了不少零嘴,但零嘴可喂不饱他那具壮实的身躯,闻言连忙咧嘴一笑,“少爷,听三老爷说,罗锅巷里的瓦罐鸡可好吃了……”
“好!就去罗锅巷……”
李岳大手一挥,三人上车,直奔罗锅巷而去。
李岳自然不知道罗锅巷在哪里,不过,有阿虎赶车。
阿虎赶着驴车出了西门大街,却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阿虎,”
小巷破败狭窄,红袖不禁有些埋怨,“你这是选的什么路嘛!”
“呵呵……”
阿虎回头冲红袖憨憨一笑,“自然是近路……”
“昂……呼哧呼哧……昂……”
阿虎话音未落,前面拉车的骡子却惊惶地后退了两步,吃疼地嚎叫了起来,嚎声似驴。
“哎呦……”
骡子身前便是一个三岔路口,一个身材矮胖一身粗布麻衣的汉子已经跌坐在了巷口抱着肚子嚎了起来,一脸的痛苦之色,“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骡子撞人了?
李岳望着那矮胖汉子,不禁有些狐疑。
拉车的是马骡,行动灵活,性情也很温顺,而且此时又走得很慢,怎会撞到人?
难道这大煌王朝也会有人“碰瓷儿”?
“大叔,”
阿虎却没多想,脸色一白,慌忙跳下车冲到了那矮胖汉子面前,伸手就要去扶,“我……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
但阿虎的手刚伸出去,旁边巷口突然又蹿出三个年轻汉子来,当先一个身材魁梧、仪表不凡的麻衣青年一把就将他推得踉跄后退了两步,怒目圆瞪,一脸恶狠狠的表情,“你怎么赶车的?都把我叔撞成这样了,说说咋办吧?”
闻言,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青年便一左一右地逼向了有些发懵的阿虎。
“我真不是有心的……”
阿虎涨红了脸,有些底气不足,“要不……先送大叔去看大夫吧?”
“看什么大夫?”
那为首的魁梧青年大眼一瞪,扬了扬拳头,“你要是不先说清楚这事怎么办,就别想走!”
“这事好办得很,”
青年话音刚落,李岳便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我们既然撞伤了人,当然要先送他去看大夫,放心,医药费我们来出。”
“呃……”
那魁梧青年一望李岳头上的四方平定巾,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忌惮之色,但旋又色厉内荏地质问了起来,“先不说医药费,我叔被撞成这样,没有个三五个月肯定下不了床,这期间他总得吃饭吧?”
“这也好办!”
李岳扭头了一眼依旧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满脸痛苦之色的矮胖汉子,笑容不减,“如果真是我们撞了人,我自然会管你叔的吃住,直到他痊愈。”
这家伙演得还真像呢!
“你……”
那魁梧青年神色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三个亲眼看到你的人撞了我叔,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抵赖?”
李岳笑呵呵地一指头上的平定四方巾,“你看我像是会抵赖的人吗?我只是想先送你叔去看大夫,你看他这么痛苦,你真能忍心让他就这么痛着?”
“我……”
那魁梧青年不禁神色一滞,“我叔……他……”
“李无殇!”
见状,坐在地上的中年汉子却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直奔李岳而来,“都露馅儿了,还废什么话?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