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煌制:官民不可杂居,官员住宅由朝廷安置,是为官宅。
官宅又分四等:公侯府邸、一二品官宅、三至五品官宅、六只至九品官宅,所谓“庭院深深深几许,侯门深似海”,说的便是公侯府邸这种超一品官宅。
小皇帝是从热气球上下来后才决定把这栋宅子赐给李岳的,李岳接到圣旨时已经快到黄昏了,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把这座庭园深深深似海的宅子仔细地逛一逛,便让朱老三他们先收拾出了几个房间暂且对付一下。
房间都是他们自己挑的:大门三间门房,朱老三挑了中间那间;正厅七间房,他们给李岳收拾出了左起第三间;后院正堂七间房,东西房各三间,个小姑娘就在东西房各挑了两间,每两人住一间。
偌大一座侯府,房间自然多的是,但人却只有这么十个人,确实冷冷清清。
李岳独自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纷乱,一会儿想起清纯可人又温柔体贴的红袖,一会儿又想起忠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也会想起阿虎那一脸的憨笑,也会想起西山的工厂和工厂里那些朝气蓬勃的少年……也不知想了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嘭……”
也不知过了多久,陡然一声闷响将他惊醒了过来,李岳猛地翻身坐起,睁眼望去,就见后面的窗户不知怎地突然打开了,凛冽冰寒的夜风“呼呼”地直往屋里灌,窗叶在被凛冽的夜风拍打着,不断地撞击在墙壁,“嘭嘭……嘭嘭……”
这都是什么破房子啊!
李岳暗骂一声,批衣下了床,趿上鞋,也没点灯,就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星光摸了过去,准备去把应该是被夜风吹开的破窗户重新关上。
这栋宅子大是够大,就是破旧了些,好似已经荒废了许久。
李岳虽然不清楚这样的宅子应该由谁来替皇上打理,但他却觉得这宅子的状况有些不正常。
按理来说,这样的宅子既然是皇帝用来封赏的,就该有专人来打理的,至少得有个看门的,洒扫的吧?
可是,他来时一个都没看到,带他和朱老三过来的太监也没提过。
多好的一座宅子啊,就这么给荒废了多可惜!
李岳径直走到了窗边,就探出头伸出手去拽那两扇被夜风拍在外面墙壁上的窗叶。
“呼……”
正在此时,又是一股凛冽冰寒的夜风铺面而来,李岳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但下一秒,一个黑影便陡然出现在了窗外,一张狰狞的面孔正好映入了他的眼帘。
“噔噔噔……”
李岳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后倒退而出,双腿“嘭”地撞在了床边,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不觉得疼,只觉得一颗心“砰砰”地好似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般!
鬼?鬼!
李岳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窗外那张狰狞的面孔,浑身僵硬。
窗外的黑影同样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那么冷冷地望着李岳。
不!
这世上怎么会有鬼?
鬼在人心里!
老子连人都不怕,还怕什么鬼?!
旋即,李岳便镇定了下来,冲着那黑影就是一声怒喝,“你是谁?敢在本侯面前装神弄鬼!是活腻歪了吗?”
“呃……”
那黑影明显地怔了怔,旋即一张嘴,一条长长的舌头便陡地垂了出来,猩红猩红的。
“砰砰……砰砰……”
李岳的心又止不住地狂跳起来,面上却强自镇定着,“放……放肆!再不速速退去,本侯就……就王法伺候了!”
“呃……”
那黑影眼神一凝,猛地抬起双手在面前晃了晃,一双惨白的手十指上都是又长又尖的指甲,活像兽爪。
“砰砰……砰砰……”
李岳的心再次狂跳起来,旋即却发现,那黑影只是张牙舞爪,却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不禁心中一松,胆气又壮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又是一声呵斥,“滚!”
说着,李岳突然一扭腰,从枕头下摸出了钱袋子,猛地朝那黑影砸了过去。
“呼……”
如今的李岳可是财大气粗得很,钱袋子里随时都装着两个白花花的大银锭,这一砸,砸得呼呼生风,“嘭”正中那张黑影的胸部。
“啊……”
随即,一声痛叫响起,那黑影顿时恼羞成怒,“登徒子,老娘杀了你……”
怒吼声中,那黑影如狸猫般穿过了洞开的窗户,直扑有些愕然的李岳而来,双手成爪,直取李岳面门。
是个小姑娘?
日,竟然是个装神弄鬼的小姑娘!
李岳暗骂一声,双拳齐出。
“嘭……”
拳爪交击,一声闷响。
“噔噔噔……”
那黑影倒飞而出,连退三步,“嘭”地一声装在了窗沿上,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已是满脸惊愕。
“呃……”
李岳同样满脸愕然,就他那愤青的性子,读书时可没少和人动手,只是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揍上一顿,所以,大学毕业之后,他一贯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传统美德,再没跟人动过手,谁曾想此时一出,竟然会有如此威势?
“你……”
那黑影率先从惊愕中回过身来,目光冷厉,“你是谁?”
“这是本侯的地盘!”
既然知道面前的黑影只是个装神弄鬼的小姑娘,而且还打不过自己,李岳自然再无半分惧意,语气不善地怼了回去,“该本侯问你……你是谁?本侯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来寻本侯的晦气?”
“哼……”
那黑影一声冷哼,“姑奶奶才没工夫寻你的晦气,只是,这栋宅子你不能住!”
说罢,那黑影突然一转身,又如狸猫般蹿出了窗户。
“站住,”
李岳连忙追了过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果然是个狗官!”
那黑影却没有理会李岳,蹿出窗外,一俯身捡起了李岳用来砸她的钱袋子,冷冷一笑,“银子多得都能用来砸人……”
话音未落,她已隐入了夜色之中。
“莫名奇妙嘛!”
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李岳不禁摇头苦笑,“这是皇上赐给老子的宅子,为何就住不得?”
“吱呀……”
说罢,李岳拉上了窗户,再次栓好,就准备回床上继续睡了,但一想起那黑影,便又匆匆地穿好衣服鞋袜,提了盏马灯出了门。
宅子里可还住着朱老三和个小姑娘,若先前那小姑娘又装神弄鬼地去吓他们……事情可就不妙了!
“呼嗤……呼嗤……”
李岳先去了大门门房,远远地便听到了朱老三的鼾声,心底不禁有些羡慕:心思少的人就是好啊,连睡觉都比别人睡得安稳呢!
见朱老三睡得正香,李岳又提着马灯转身朝后院去了。
穿门过院,庭院深深,李岳一路走来,也不禁有些心底发寒了:这宅子确实少了些人气啊。
李岳一路到了后院,隐约听到东、西房里都有细微的鼾声,并无异样,便又提着马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回房睡下了。
但是,被那个装神弄鬼的小姑娘这么一折腾,李岳总睡不踏实,就这么迷迷瞪瞪地躺倒了晨钟传来,便爬起了床。
“当啷……当啷……”
在大煌王朝的城市里都建有钟鼓楼报时,北平城的钟鼓楼就建在城市南北中轴线的最北端,钟楼悬钟,鼓楼置鼓,每夜一更,先击鼓后敲钟,提醒城中百姓该睡觉了,二更到五更则只撞钟不击鼓,每天天亮是则先敲钟再击鼓,提醒城中百姓该起床了。
这就是所谓的“晨钟暮鼓”,每次击鼓敲钟快十下慢十下,反复六次,总计一百零下,振聋发聩,响彻北平城。
就在振聋发聩的晨钟声中,李岳麻利地收拾好衣袍,整理好床铺,踩着报晓的鼓点出了卧房,在院中练起了太极。
昨夜那电光火石间的双拳一击,虽然威力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却也让他对练拳充满了激情。
人最大的本钱是什么?不就是自己的身体吗?
练得一副强健的体魄才是最大的倚仗!要不然,昨夜只怕就要被那装神弄鬼的小姑娘狠狠地收拾一顿了。
“侯爷,”
李岳刚刚把那套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打完一遍,朱老三便自中门走了进来,一张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黝黑脸庞上却满是猥琐的笑意,“您身体可真好,这么早就起来了。”
“龟儿的!”
一看朱老二那一脸的笑容,李岳就有些来气,“快去灶房烧水……”
“侯爷,”
李岳话音未落,薛涛便端着个铜盆自穿堂门出来了,到了近前双膝一屈,冲李岳甜甜一笑,“热水已经烧好了,您洗漱吧!”
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人端着个小铜盆,一个端着个小托盘,两人也齐齐地向李岳行了个万福金安礼。
“呃……”
李岳微微一怔,展颜而笑,“好!”
洗漱完毕,李岳便径直去了后院的灶房,却见几个小姑娘正在齐心协力地做着饭菜,倒比昨晚进第一次厨房时那副忙乱的场景好多了。
见状,李岳也没进屋,便随意地在宅子里逛了起来,心底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装神弄鬼的小丫头,响起了她最后那句话,“这栋宅子你不能住!”
为何不能住?
难道这栋宅子里还有什么辛秘不成?
到底是什么呢?
算了!
还是找个机会问问王承恩,如果这宅子真有什么问题,他应该知道的。
心中有事,李岳很快便没了兴致,回到正厅便叫来了朱老三,给他取了些银子,吩咐他出门买早餐去了。
几个小姑娘确实勤快,但是,毕竟是第一次下厨,天知道她们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呢?
薛涛很快便将早餐送来了,但是,不出李岳意料,饭糊了,菜咸了,汤淡了……
“薛涛啊,”
稍微尝了尝,李岳便放下了筷子,冲薛涛微微一笑,“今天,朱三哥会请两个厨娘回来,你们就不用做饭了,当然,空闲的时候也要跟厨娘学学手艺……女孩子嘛,得学几样拿手菜才行!”
“是!”
薛涛连忙冲李岳行了个礼,礼毕又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侯爷……那奴婢们做什么?”
“嗯……”
李岳稍一沉吟,粲然一笑,“这么大座侯府,该收拾的房间可不少,还有院子里的绿植……”
倒不是李岳诚心使唤几个小姑娘,只是,若不给她们找些事做,只怕她们又要胡思乱想了。
“是!”
薛涛精神一振,连忙喜滋滋地应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不急,”
李岳连忙摆了摆手,“把人都叫到前厅来,我让朱三哥去买早餐了,都过来吃一点吧!”
“是!”
薛涛不禁俏脸一红。
原来,侯爷早就知道我们做的饭不能吃了……
不多时,朱老二便赶着马车回来了,车上大包小包的都是北平城常见的早点。
薛涛连忙带着几个姑娘上去帮忙……朝阳初升,早饭问题总算圆满地解决了。
薛涛几人麻利地收拾了餐桌,便去后院忙了。
“侯爷,”
李岳刚松了口气,却见刚离去的朱老三有慌张地从中门里跑了进来,“有口谕……”
朱老三话音未落,李岳便见王体乾带着两个小太监和一队侍卫跟了进来,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队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禁心底一抖,暗暗叫苦。
还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