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岳侯被革去工部郎中一职、在家闭门思过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朝中各大人们的耳中。
很多上折子参李岳的官员顿觉扬眉吐气了:李岳那个佞臣,终归还是被我们拆穿了真面目……
也有朝臣隐隐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怠朝懒政?闭门思过?皇上这明显是在转移问题啊!峙岳侯的问题是怠朝懒政吗?李岳的罪过是闭门思过就能弥补的吗?
但,年节将近,皇上又在明面上做出了让步,他们也就忍了。
峙岳侯府,王承恩带着一众侍卫走了,却留下了几个太监,守住了侯府的前后大门,美其名曰“奉命监督峙岳侯闭门思过”!
“侯爷,”
眼见这阵仗,朱老三不禁有些心慌了,“你这刚到京城,啥也没做啊,咋就怠朝懒政了?”
“老子哪里知道!”
小皇帝让他回家等旨意,却不想等来了这么个旨意,李岳也有些恼火,“可能正因为什么都没做吧?”
说着,李岳恍然大悟,“对了,按理说,我今天一早就该去工部点卯的啊!”
在大煌王朝,京官都是比较辛苦的,有资格上朝的卯时就得上朝,没资格上朝的卯时也得到衙门报到,俗称便是“点卯”。
“卯时?”
闻言,朱老三不禁咋舌,“那还是算了吧,革职就革职,反正您也不差那点俸禄,犯不着天没亮就起来挨冷受冻!”
卯时便是早晨五到七点,这个时候,北平城还没亮呢,那小凉风利得跟刀子一样。
“对!”
李岳也乐呵呵地附和了一句,“听你这一说,被革职还真是件好事呢!”
被革职这事,小皇帝早跟他商量好了,只是,“怠朝懒政”这借口有些撇足了!
“可是,”
朱老三却还有些犹疑,“就算要您闭门思过,也用不着找些公公来把着门吧?”
“无妨,”
李岳呵呵一笑,“告诉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公公把门这事,李岳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监督自己闭门思过只是借口,这些公公一来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窥探蒸汽机的秘密,二来是为了给自己使唤!
“侯爷……”
果然,很快便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笑呵呵地走进了正厅,但瞥见站在李岳身旁的朱老三,便打住了话头。
“朱三哥,”
李岳自然明白这太监的意思,扭头冲朱老三微微一笑,“你去给心兰姑娘说一声,中午多做些饭菜,要是忙不过来,就让薛涛派两个人过去给她打打下手。”
“是!”
朱老三连忙答应一声,便匆匆地去了。
他虽然只是山野乡村来的平头百姓,却也知道这些看门的虽然只是些太监,却是当今皇上的家奴,不能怠慢了!
“侯爷,”
见朱老三走远,那太监才又开了口,“咱家是兵仗局掌司方正化,奉皇上旨意,前来听候侯爷差遣。”
“差遣不敢,”
李岳并不知道兵仗局掌司是个什么官,只得客气地笑了笑,“不过,确实有些物件儿需要方公公帮忙置办。”
说着,李岳一转身,“方公公,请随我去书房……”
不多时,方正化便拿着一叠图纸出了书房,将图纸折好放进了怀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随后,李岳也出了书房,交待了朱老三一番,便朝东面的偏院去了。
此时的偏院里,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正一边洒扫一边聊着天,全然不似刚来时那般拘谨了,院中笑语声声脆,直似聚了一群莺莺燕燕。
李岳在院门外便听到了里面如银铃般清脆的笑语声,不禁脚步一顿,稍一犹豫,转身走了。
江山如画,美人亦如画,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想亲近,李岳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怕自己一进去,那群莺莺燕燕便又变成了一群鹌鹑,那样就太煞风景了!
东面的偏院不好进去,李岳便径直朝西面的偏院去了,但是到了近前,却听得院中同样是笑语声声……
龟儿的小皇帝,竟给老子整了这一府的莺莺燕燕!
算了,等她们打扫完再过来吧!
李岳只得暗自苦笑一声,摇摇头又转了身,就准备离去了。
“侯爷,”
恰在这时,薛涛提着个大木桶走了过来,看到李岳连忙停下了脚步,“您稍等,院子很快就能收拾好了。”
她提着满满一桶水,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汗珠密布,但笑容却依旧甜美。
“不急,”
见状,李岳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又有些不忍了,微微一笑,便快步迎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接薛涛手里的木桶,“我来吧!”
“使不得!”
薛涛顿时一惊,连忙劝阻,“侯爷,您是……”
“给我!”
李岳不容置疑地打断了薛涛。
“呃……”
薛涛显然被李岳的语气吓到了,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错了。
“那个……”
见薛涛好似被吓到了,李岳连忙语气一软,“薛涛,我这个侯爷与其他侯爷不一样……我这侯爵等于是捡来的,没那么金贵!”
说着,李岳抢过了薛涛手里的水桶,一只手拧着就走,轻松得好似拧了一只鸡仔子。
薛涛怔怔望着李岳的背影,一时间,眼神有些复杂。
“走吧!”
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薛涛的动静,李岳突然回头冲有些愣神的薛涛温淳一笑,“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哄你,你很快就明白了!”
李岳确实没有哄薛涛的意思,于他来说,这侯爵本就是捡来的,不如那些靠战功封侯的爵爷们金贵,也不如那些靠祖荫世袭的爵爷们娇气。
“呃……”
薛涛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来。
远门里,一个和红袖年纪相仿、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姑娘正在擦着影壁上的灰尘,突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刚进远门的薛涛,连忙转身冲薛涛甜甜一笑,但随即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侯……侯爷……”
她也看到了走在薛涛前面一些的李岳,只是却没想到李岳堂堂一个侯爷竟然帮薛涛提着水桶。
“抹布脏了吧?快洗洗!”
李岳冲有些惊愕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放下了水桶,“我还不知道这院子是个什么模样呢!所以过来看看……”
小姑娘一脸惊愕,李岳其实也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帮薛涛提水这事儿有些逾矩了。
“哦,”
小姑娘神色一松,连忙放下抹布端了个盆快步走到了水桶边,一边小心翼翼地倒着水,一边甜甜地答着话,“侯爷,这里虽是偏院,但布置很精巧呢!”
“是吗?”
李岳呵呵一笑,“那我可得好好地看一看了!”
说着,李岳突然话锋一转,“那个……你叫什么啊?”
“回侯爷,”
小姑娘微微一怔,有些喜色,“奴婢叫妙音,原本姓沈。”
原本姓沈,但进宫之后便成了皇上的家奴,熬不出头就是没有姓的。
“沈妙音?挺好的!”
李岳笑着赞了一句,“那个……这个院子随便扫一扫就行,不用擦得那么仔细,今天下午就有人运材料进来,到时候又得弄脏了。”
“呃……”
沈妙音一愣,犹豫着望向了薛涛。
“侯爷……”
薛涛也有些犹豫,“这院子……您准备改建?”
“对!”
李岳微微一笑,“要大改!还有东面的偏院,都不用整得那么仔细……你去给大家说一声。”
说着,李岳突然注意到沈妙音那一身衣裙已经沾上了不少污渍,便又补了一句,“还有,吃过午饭,你带着大家去正厅,我有事情要交待。”
吩咐完毕,李岳也没有再往里面去,径直转身离开了。
还不知道要在京城待多久呢,自然不能白待!
把东西两个偏院都改建一下,那就是两个实验室:一个化工,一个机械,刚刚好!
回到正厅,李岳提了一壶热茶就准备去书房,但刚到门口门,便有两个姑娘端着食盒迎面走了过来。
前面那个约莫二十来岁,身段高挑婀娜,容貌俏丽,身上有些干练之色;后面那个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形纤长,模样清纯,眉宇间好似有种天生的羞涩感。
“侯爷……”
见到李岳提着个茶壶就要出门,前面那个姑娘连忙停下了脚步,有些惶恐的神色,“厅里没有茶水了吗?奴婢……”
“还有!还有……”
见到那姑娘惶恐的样子,李岳连忙呵呵一笑,“我本来准备去书房的,不过,饭菜都做好了,那就先吃饭吧!”
说着,李岳又提着茶壶往回走,“快摆上来,闻着挺香啊,想来心兰姑娘的手艺定然不错!”
“是呢!”
闻言,两个姑娘都是神色一松,连忙端着食盒跟了上来,前面那个姑娘语气轻快地附和着,“奴婢刚刚试过了菜,味道着实很好呢!”
试菜,这自然不是李岳安排的,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事,但是,他好歹是个侯爷啊,就算他没想到,这些从宫里出来的姑娘们却是懂得这个规矩的。
“呵呵……”
李岳倒没纠结“试菜”这个事儿,温和一笑,“那你们两个可得跟着她好好地学学了……这世上,好师傅可不多哦!”
“是!”
两个姑娘齐声应了,年纪稍长的姑娘又继续说着,“薛姐姐让奴婢们轮流着去厨房帮忙,顺便学学手艺。”
其实,薛涛的年纪也就十七岁的模样,一众姑娘都称呼她为“姐姐”,想来应该是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很快,两个姑娘就将饭菜布置好了,没有酒。
在大煌王朝,自天子到百官,早上和中午都是不饮酒的。
但,两个姑娘却并未离去,而是静静地侍立在李岳的身侧,可能是以备李岳突然间有什么吩咐,也有可能只是在宫中服侍贵人们吃饭养成的习惯。
李岳是陪小皇帝吃过饭的,当时长桌前就一直跪着个以绸布遮住口鼻的小太监,要吃什么菜,自有小太监帮忙夹,这便是规矩。
所以,李岳也不好开口让她们离去,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以后吃饭怕是都得经历这阵仗了。
得尽快习惯才行呐!
“那个……”
一念及此,李岳突然开了口,“你们都叫什么呢?”
至少得先把她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吧!
“回侯爷,”
年纪稍长的姑娘先开了口,“奴婢叫月娥,本姓丁。”
“回侯爷……”
待丁月娥说完,年纪稍小的姑娘也开了口,俏脸却不自觉地红了,“奴奴婢叫锦孥……本姓曹。”
“名字都很好听呢。”
李岳呵呵一笑,“人也长得漂亮。”
说着,李岳话锋一转,“你们老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李岳一边吃着饭,一边抽空和丁月娥和曹锦孥说着话,慢慢地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了。
吃过饭,李岳便径直去了卧房。
这侯府正厅的七间房都是里中外三层,客厅最外面一层放着屏风,中间是正厅,最里面是暖阁,其他六间都是卧室,卧室最外面应该是为通房丫头准备的,中间有桌椅衣柜,最里面才摆着大床。
李岳当时收了小皇帝赐下的金子和锦缎都放在卧室的柜子里,此刻正是要取锦缎。
既然这群莺莺燕燕都跟了自己,不论将来如何安置她们,眼下都不能屈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