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四海今天很高兴,自从他在郑强的店里赢了钱后,他就发现一条新路子,可以不用费劲就能挣到钱,来堵住他老婆的嘴,自己又能不心烦的吃喝逍遥。
郑强那个地方虽然可以玩乐,但太龌龊,都是些贩夫走卒之类的人,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领导身份,自从去了那一次他就再也没去了。
他给郑强找了一个新地方,一个原来民国时期的茶社,后来荒废了,一直当放置破烂物件的仓库来用,现在让郑强重新拾到一番,也有了旧时的三分样式。
一楼重新开起了茶社,二楼对着绵绵的芩河,作为雅座,可供他这样有身份的人士喝茶,打牌,喝酒,聊天,交朋友。
在他的邀请下,很多像他这样的街道、厂矿的小领导就在这里聚会,打牌,聊天。
而郑强很有眼色的给了他干股,这开业还没两天他就收到了两次干股。而今天他终于请到了他的上司,街道的正主任,李文澜前来茶社吃饭。
而此刻的唐继安正站在街口观看,严四海低眉顺眼的请李文澜背着手跨过了茶社的石质门槛,走了进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而他身边又来了一个白发盈头的人,看着他的笑脸说:“怎么不上去看看。”
“都是瓮中的鱼有什么好看的。走吧,去我家喝两杯。”唐继安没有转头,只是悠闲的踱步往家走。身边的那人没有跟上去,而是进了一家小吃店,买了半只咸水鹅,两斤小龙虾,一份油炸花生,一份水煮毛豆,才往唐继安家里去。
进门就看见,唐继安正在削黄瓜皮,地上还散落着变蛋壳。唐继安抬头看看他手里的东西,笑了:“你还是和原来一样,改不了,到哪上门都要掂礼品呀。这下,我倒是省事了。”
来人哂笑一下:“这辈子就改不了,人情世故总是脱不掉的。”
唐继安冷笑一下,把装好盘的黄瓜段和放醋的变蛋瓣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拿出一瓶剑南春,斟了两杯酒,来人也把油纸包摊开,两人便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来人便开口道:“你跟那边又接上关系了?”
“自然是接上了,不然哪有钱来办事。”
“还要给那边卖命。”
“呵呵,我说卖命,你信吗?”唐继安捯了两个花生米。
“我自然是不信的,那是为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为了这个。”唐继安用大拇指捻了捻食指和中指,“现在改革开放了,开始朝钱看,你挣钱没人监督了,而我儿子也争气考上了美国的大学,我老婆怕出事去做了人质,我就只能整点这个,以后有个退路。”
“值得吗?你马上就要退休了,要是被盯上就完了。”
“你觉得会被盯上,马上就要三通了,大陆巴不得那些人回来投资,都是台胞,台商,大家都是捞钱第一。”
“你启动的那条线上的人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大家都想过好日子,咱们没偷又没抢,就是圈些人进来,过去又不是没干过。”
“你得想想你爹的事。”
“我爹就是太傻,还想着为那边出死力,还想着那边能打回来,呵呵,做梦,有些事过去,就来不了了。鼓动资本家把黑心棉运到朝鲜战场,不是迟早要暴露吗?只能跳了一了百了。”
“哎,”来人叹了一口气。
“别叹气,您就做您的清贵,没人会知道,退了就安享您的天伦之乐,不用趟我这浑水。”
“你有钱又不能花。”
“你知道为什么,老美整天打这个打那个,这边还跟撞个头破血流,还要和他苟合。”
“不是因为他强吗?”
“他怎么强的?还不是因为他有这个,而且打扮的衣冠楚楚,见人三分笑,手下闷棍敲得震天响,别人看他也是个绅士。”
“知道,为什么我比你混得开,难道因为我比你长得帅,不是吧,你可比我帅多了,我只是会出手,能出手。”
来人看着门外久久没有说话,半天才把手里的酒给抽了进了嗓子眼。
唐继安看看了来人,也看了看门外,不动声色的说:“有个机会,不用花心思,合法的挣一大笔钱,你做不做。”
来人看看唐继安,没有说话。
“这边政府要成立证券公司了,放了公告,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哦,你认为会涨。”
“深圳,我不知道,至少上海一定会涨。”
“那么肯定?”
“这时这边和老美苟合的条件,他们要挂钩,不涨一波,怎么挂钩?”
“你预计要涨多长时间?”
“照目前看,要有个一两年,而一年后你就退休了,钱安稳落袋,没人会查到。”
“十二条黄鱼,这是咱们部门最后的资金了,你要是赔了,你知道后果。”
“我做的事,有赔过吗?”唐继安看着外面,喝了一杯。
来人,没有说话,唐继安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桌子上的收音机打开,里面又传出林海雪原的唱词,唐继安顺着曲子哼着小调,迷了口小酒,甚是陶醉。
晚上,唐继安坐在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边上一颗挂满红果的柿子树喝茶。郑强领着他弟弟就站到了门口,向里鞠身道:“唐伯伯好。”
唐继安看了一下,郑强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说:“进来吧,把门带上。”
待郑强坐定,唐继安也坐直了身子,给郑强斟了杯茶,才说:“来了还带什么礼,都是门口的邻居,常来常往的。”
“这不是快中秋了嘛,我听说您要去趟上海,我这提前来给您祝个中秋,也给您添些路费。”郑强丝毫不见轻浮,一本正经的说。
唐继安慈爱的看了一眼郑强说:“唉,你有心了。这一段厂子里不能好好生产,我也管不了,看着也心烦,趁着年底还有时间,就去上海找找老朋友,看看还有什么机会,年底之前,就会回来,你们在家可要安生点,有什么事,就去找你街道的严哥帮忙。”
“还有你,郑瑞,不要总是给您哥哥找麻烦。”唐继安看向郑强身后的郑瑞说。
“唐伯,我就是看有些人不顺眼,这不这一阵也没干什么嘛。”郑瑞挠挠后脑勺说。
“别给你哥找事,你哥混到今天不容易,厂子要是不行了,你们家就得靠你哥了。”唐继安有些严厉。
郑瑞看了看天说:“知道了。”
这时唐继安又看向郑强加重了语气说:“你要看好你弟弟,多管管他,不要老忙着你那一摊事。”
郑强连忙称是,乘机也说道了郑瑞一同。
唐继安满意的看着,大训小,然后说:“好了,你回家去训吧,我这里喜欢安静,等我年底回来,你们再好好过来热闹。”
郑强兄弟闻言便起身告辞。
走出门外,关好门,走了一段路,郑瑞就说:“哥,怎么这么给这老头面子。他有什么了不起,整天倚老卖老。”
郑强扭头瞪了一眼郑瑞说:“咱们兄弟靠什么在外混,一是靠义气,而是靠人气。你讲义气,就得让人看到,让人知道,不然怎么来的人气,怎么混的开。”
“混的开,混得开,混得没钱财。”郑瑞低下头,很小声的嘀咕。
郑强歪了下嘴,就当没听到。
两人就在如霜的月影下,踏踏的往家走,黑色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