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咦,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来找雨桐的吧?他病了,王警官请我照顾一下她,这不,我今天恰好值晚班,做好饭就要离开了。”
“她在卧室吧?”
王远连忙拦下白枫:“她睡了,就不要打扰她了,等我做好饭再叫她,你顺便也吃点。”
“好。”白枫兴奋地来到靠近卧室走廊的凳子上做好。
见白枫丝毫没有怀疑,王远心中笑得更开心了,当然,蠢蠢欲动的,还有那份抑制不住的杀意。
“你怎么跑出来了,我记得你的状况是不允许出院的。”
王远一边做菜一边询问白枫。
“其实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本想先回趟家,后来想起和雨桐约定过出院后第一个来看她,我就来了。”
“是应该先回趟家,不然爸爸妈妈担心该怎么办?”
白枫死死攥着刀把,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不协调的表情。
“雨桐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别人的担心。”
正在切肉的王远神色缓和,白枫和王雨桐的关系越亲近,他就越兴奋,虽然不能亲手将王雨桐的肉喂到白枫嘴里这点有些遗憾,但是不能再拖了,这小子是偷跑出来的,万一王泽宇突然回来,他的报仇梦就要破灭了。
做饭期间,两人有条不紊地交流着,殊不知,虽然仅隔半层墙,但是两人各怀鬼胎,就这么僵持下去。
一个小时后,一盘炖的喷香的腱子肉和两碗米饭被端上来。
白枫看着呼香的菜品,食指大动之时不由得心头一凛,原材料是什么肉可不一定,而且,从刚刚开始就没看到雨桐的妈妈,难道说……
“怎么了?吃啊?”
看白枫端起米饭后开始发呆,王远出声提醒道。
“我们不用叫雨桐么?”
回过神来的白枫被吓出一身冷汗,好在有雨桐做挡箭牌。
“不用,我给她留了饭,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睡不醒的话对身体不好。”
“唔……”白枫的筷子尖有些颤抖,夹起一块腱子肉。
“蘸点酱吧,我自制的。”
“哦……”
白枫蘸了蘸碟子中盛放的酱汁,犹豫了下,狠狠塞进嘴中。
腱子肉炖的很嫩,入口即化,浓郁的汤汁融化后裸露的筋也很有嚼劲,口感一级棒,但是白枫却吃得胆战心惊,虽然风味极佳,但是心理的作用让他不自觉想要吐出来,越吃越感觉肉的味道怪怪的。
“这肉的味道,总觉得怪怪的……”白枫眨了眨眼睛,结结巴巴道。
“可能是你吃不惯膻味吧。”
“也许吧……”白枫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强忍着恶心连续噎了几口米饭才硬生生将筋咽下去。
“白枫,你知道么?我曾经有个朋友。”
“朋友?”白枫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碗。
“对,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见白枫好奇,王远开始了他的讲述,他已经布好了局,从白枫吞下米饭的那一刹那,他就再也逃不掉了。
“我那个朋友,他从小背负天才之名,10岁读完小学,12岁读完初中,15岁读完高中,18岁读完医科大学,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读研读博,仅22岁,他就博士毕业,被各大医院争相抢夺,一时风光无二。”
“而他也没辜负所有人对他的期待,从主刀开始,手术未尝一次失败,天才的手总是比普通人更稳。仅五年,他就做到了科室主任的位置。”
“他有个弟弟,从小就崇拜他,但是他的弟弟却不争气,在他的全力帮助下,非但没有完成大学的学业,还染上了毒瘾。”
“你可能不知道,毒品对普通人的神经系统破坏性很强,会让普通人产生依赖性,这种瘾很难戒掉。”
“忘了和你说了,这兄弟俩父母早亡,从小就相依为命。所以他不得不为了唯一的弟弟散尽家财,银行卡被刷爆,房产也变卖出去,能卖的东西的都卖了,贫穷,成为他们的囹圄。”
“为了不让弟弟痛苦,哥哥只能想办法去借钱,借到没人愿意再借,然后,他偷了医院的药品,其实一部分镇痛剂里也含有毒品的性质,但那都是给快死的人用的,比方说,癌症晚期患者。”
“后来,弟弟为了筹措资金,开始向别人兜售毒品,也就是俗称的二道贩子,巨额的利润一度缓解兄弟俩的窘境。”
“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医院丢失了太多药品,兄弟俩的行为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于是天才陨落了,他偷的药品足以被判一千次一万次死刑,弟弟也被警方抓获,兄弟俩一同走向被枪毙的命运。”
就在王远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一对苦难兄弟的坎坷之旅时,白枫打断了。
“医生,我可以去厨房加碗饭么?”
“去吧去吧。”
“那我回来再听您讲。”
白枫攥着碗的手指发青,已经感觉到杀意的他生怕王远限制他的行动。
起身后,白枫突然觉得大脑有点飘。
是太紧张的原因么?
虽然脚步踏出去有点虚,但是白枫还是强打精神,捂住口袋中的小刀,走向厨房。
几分钟后,白枫脸色有些发白,从厨房回来,手中端着满满一碗米饭,细细看去,能发现他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但是王远却没注意到,他只看到白枫脸色发虚。
继续讲述。
“其实哥哥根本不怨恨弟弟,他只是觉得,如果当初能看好弟弟就好了,就算弟弟再怎么劣迹斑斑,那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就在兄弟俩已经坦然面对死亡的命运时,一个组织找到了他们,那个组织承诺,可以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但是需要配合他们参加一个试验,这个组织就是神秘的风云。”
“于是兄弟俩成为试验的容器,在一次杀戮中,他们分别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种子,弟弟的种子名叫地听,哥哥的种子名叫指尖旋律。”
王远摆弄着指甲,直视白枫:“然后弟弟被杀死了,而杀死他的人,就是你,白枫!”
令王远吃惊的是,白枫竟然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眸中没有一点意外。
“看起来你回过家了,而且很聪明,但你最愚蠢的是,不该来救人。”王远弹了弹指甲,眸中的杀意愈演愈烈,“虽然我弟弟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不该杀他。”
“呵!呵!呵!”白枫重重地冷笑三声,“像你这样残忍的刽子手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告诉你,只要能杀你,我恨不得和你同归于尽!”
白枫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同归于尽?凭什么?凭你即将陷入昏迷的身体么?”王远冷笑,“放心,我会将你身体的每一部分拆解,作为我的藏品。”
白枫心脏突然开始急促跳动,手臂用不上力气,眼前的王远开始化成光芒扭曲。
用力甩了甩头,白枫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不停剧烈地起伏,身体开始抽搐、颤抖。
“啊——”嘶吼声让白枫清醒了一些,他立刻掏出口袋中的打火机,“带着你的自信,下地狱吧!”
“嚓!”
火机被打亮的瞬间,白枫将其狠狠甩向王远,利用仅存的理智起身快速后退两步,纵身横越向走廊内。
当打火机飞过来的瞬间,王远鼻尖动了动,这才嗅到一丝微弱的刺激性气味。
“是甲烷!”
意识到天然气气管被白枫拔除后,王远立刻跳向沙发的后方。
“轰——轰——轰——”
巨响席卷整个房子,走廊的墙壁被猛烈的爆炸炸塌,混凝土被炸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钢筋。
躲在走廊的白枫直接被活埋,无数土块、砖块狠狠地砸在他身上,强烈的刺痛让他不由喷出一口鲜血,然而此刻爆炸还在继续,他不敢动作,只能趴在地上忍受爆炸余波结束。
王远这边也不好受,爆炸直接掀碎沙发,木屑狠狠插在王远身上,再加上凶猛的爆破声,直接震得王远产生耳鸣,好在他护好身体要害,但即便如此,他承受的爆炸也远比白枫要强,冲击力差点震散他的骨架。
“雨……桐……”
爆炸结束,微弱的声音从瓦砾中传来。
突然,一只血手伸出瓦砾,它拼命抓啊抓,白枫整个人从废墟中爬出。
此时他满身是灰,到处都是擦伤和划伤,胸口的伤口已经崩裂,血水浸湿了绷带,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好痛苦……
每爬一步,白枫都能感觉到自己内脏如火中烧,生命力渐渐流逝,伤口痛得已经麻木了。
好在剧烈的爆炸让他眼前幻觉的真实感降低了不少,此时他虽然迷迷糊糊,但脑海中唯有一个声音响彻天际:要一起寻找幸福啊!雨桐!
用力摇晃脑袋,白枫吃力地用手拄着地面,昏昏沉沉地起身,踉跄走进卧室。
床上,雨桐完好地躺着,似是被爆炸声震到,隐隐有苏醒的痕迹。
“雨桐,雨桐……”
白枫艰难地走到床边,双臂用力,一把将王雨桐抱起。
他“呼呼”地喘着粗气,感觉即使自己下一秒死亡也毫不意外,但他不能把雨桐独自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能……不能有、一丝侥幸……”
白枫嘴唇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有时,他甚至觉得死亡可以超越人类的极限,让本不该站在这里的他耸立着。
一步,一步。
白枫每走一步都要调整身体的平衡,调整呼吸,防止自己跌倒或者背过气去。
好累,好想睡一觉,王远应该死了吧,没人能直面这么剧烈的爆炸后存活。
然而,当他抱着王雨桐双目无神地看着防盗门时,客厅角落里的木屑突然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
白枫颤巍巍地推开门,下楼。
他祈祷王远晚一点醒来,他祈祷雨桐不要再受到伤害。
到了楼下,王雨桐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白枫充满血污的肮脏面孔。
“白、白枫?你怎么了!”
王雨桐这才发现自己被白枫抱着,公主抱。
“嘘……”白枫的声音好像只剩下气体在嗓子里流动的动静,“我、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王雨桐当即眼泪流了下来,她依稀还记得,昏迷前是一个阴寒模样男子的面孔。
他、他是来救我的?
王雨桐手指颤抖地摸向满是泥污和血污的脸庞: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在王雨桐震惊且柔肠百转之时,白枫轻轻放下她。
只见白枫动作僵硬地跨上自行车,手指指向后座。
王雨桐强忍悲伤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低头,抱住我。”
此时王雨桐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刚抹完,下一滴又落了下来。
无奈,她只能轻轻挽住白枫,侧脸贴在后背上,任由泪水洒落,却不及她心中万分之一痛。
风,缓缓吹起,王雨桐觉得很安心,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都能给她安心的感觉,即使她不知道为什么。
还没有出小区,王雨桐从余光看到一个浑身焦黑、毛发倒竖的男子踉跄着从她家的小区单元冲出。
是那个人!
王雨桐顿时心中一紧。
“他、他在后面……”
不用指名道姓,只需听到雨桐颤抖的声音,白枫便不自觉地开始加速,即使这会让他腿上的伤口撕裂。
“别逃!我要杀了你!”
恶毒且怨恨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身后炸响。
白枫一个不稳,车头不自觉拐向另一边的公园。
其实说是公园,实际上只有一些健身的娱乐器材罢了。
王雨桐惊呆了,她没想到马上就能逃出小区,白枫却因为恐惧而手抖了。
身后,王远自然也看到白枫的异常,他尖锐地大笑着,心中十分焦急,因为白枫虽然错过最近的逃跑路线,但这并不代表那两人逃不了。
情急之下,王远四处扫视起来,在身后的楼洞里看到一辆电动车。
虽然需要钥匙才能启动,但是这难不倒王远,只见他食指一点锁芯,指甲开始蠕动,钻入锁芯,没一会,电动车便被王远启动。
没错,这正是王远的指尖旋律,指甲可以生长成任何他想要的形状。
这时白枫二人已经消失在王远视线之内,王远无法,只能调成最高速度往白枫二人消失的方向拼命地赶。
好在,只是转了个弯,王远就看到不远处正拼命骑车的白枫。
“他来了。”王雨桐轻轻说道。
她看得出白枫状态很差,恐怕用不了多久,王远就会追上他们。
白枫开始拼命,他“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浑身肌肉绷紧,血液不停飙溅,但,自行车哪里快得过电动车呢?更何况,车上还载着个人。
“咔哒——”
白枫耗尽全身力量,连人带车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王雨桐想扶白枫起身,但看到白枫痛苦的模样,眸光柔和,不再动作,保持抱住白枫的姿势。
我们死也死在一起了。
看到白枫倒在地上,眼瞅他出气多进气少,王远彻底陷入到畅快的疯狂。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大脑再也抑制不住脑髓的爆发,此时,杀死白枫成为王远的执念。
车速飞快掠过出口的单杠,王远脖颈一凉,在残余意识中,他看到自己无头的尸体正脚踏电动车在漫天血雨中往前赶去。
他瞪大双眼,到死也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