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中午,魏慧文才乘着小轿来到了摘星楼,萧美华第一时间把那公公的事报了上去。
“哦?跟踪到了太子府密室外?”魏慧文的凤眸微眯,心中杀意渐盛,她的秘密,自然不想让更多人知晓。可听了邀月和这公公的对盘,倒是让她有了几分摸不透的地方,还是那个问题,这个公公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属于哪方的势力?
“小姐,你看……”萧美华见瞪了许久,魏慧文只是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知道小姐这老毛病又犯了,于是开口。
“放,总不能让邀月也这么一直跟他耗着,但是要让邀月搭好这条线,我就不信钓不出这背后的大鱼。”魏慧文也是果断的人物,她知道这种事儿,拖得越久,这位公公的价值就越小。
“我明白了。”萧美华微微一笑,跟了魏慧文这么久,她自然懂得怎么个放法,其中分寸如何拿捏。
从九层下来,思量了一番,萧美华唤来了翠屏,她知道,在现在不方便沟通的情况下,这位昨日“脸熟”的丫头,能让邀月明白用意。
翠屏依唤前来,萧美华也没多说什么,只有这翠屏丫头不知情,才会表现的自然,减少暴露的可能,只是吩咐她,今日去八层楼给邀月送饭。
翠屏一愣,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这一些落在萧美华眼中,微微一笑。
“你有什么话想说?”
翠屏咬了咬牙,既然被看出了心事,不说反倒引人生疑。
“屏儿只是有些吃惊,月姑娘也不知犯了何错,被禁足在了八层。可奴婢自知身份卑微,这些事不该乱问。”
“这个嘛,倒也不算什么秘密,还不是那丫头有些自视甚高了。三皇子对她的心思,想必现在世人皆知了,可这丫头不识好歹,这才让她闭门几日,想个明白。”萧美华淡淡道。
“原来如此,那屏儿告退,这就去送饭。”翠屏仿佛送了口气。
“先不忙,饿那丫头一饿,磨磨她的锐气也好。你先去楼下招呼马房活计,吩咐他备好马骄,我要和小姐去趟岭南处理点生意,然后让老狗来见我。”萧美华吩咐道。
“是,屏儿告退。”翠屏听到“老狗”的名字,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人是摘星楼内专门负责惩罚的,可以说是摘星楼里,除了小姐外,所有人都又恨又怕的存在了。叫老狗来,难道要对邀月姑娘……不行,等华总管走后,一定要好好劝劝邀月姑娘,这可是她后半生的希望啊,要真是邀月姑娘入了皇子府,把自己要走……打着小算盘,翠屏退出了房间,办事去了。
傍晚,待魏慧文和萧美华离开,翠屏来到厨房,亲自挑选了几样精致酒菜,来到了八层楼密室外,当当当敲了敲暗门。
密室中,那位公公自察觉有人靠近,便不动声色的来到了熟睡的陈绅儿身后站定。
“谁啊,又来吵我睡觉,本姑娘很累的知道嘛。”陈绅儿迷迷糊糊,老大不爽,哈喇子流到了嘴边都有些不觉,看得那位公公嘴角直抽,这心怎么这么大,被关在一个不知底细的囚徒房内,也能睡得这么死。
“月姑娘,是我,翠屏。”翠屏可不知道如何打开这密室玄关,只能隔着暗门答话。
“唉?屏儿,你怎么来啦。”陈绅儿跳下床,也清醒了些,来到暗门后,有些兴奋,屏儿能来,她已经能猜到楼里的意思了。
“是华总管吩咐我来给您送饭菜。”翠屏笑道。
“哎呀,都快饿死了,快,递进来。”陈绅儿催促道。
“是,奴婢这就给您。”翠屏把酒菜顺着暗门旁的一个单向翻板孔递了进去。
“呀,脆酥鸭,酱香牛肉,冷湖虹鳟鱼,还有这些糕点……都是我喜欢吃的。”陈绅儿看到这些东西开心得不得了。
“嗯……还有西江贡米的原浆酒,可以啊丫头……倒是费了不少心思吧。”陈绅儿笑道。身后默默盯着动静的公公也不禁偷偷吞了下口水,这哪里瞒得过陈绅儿的感知,不过她不会说破就是。
“月姑娘喜欢就好,屏儿也没伺候过月姑娘,这些都是在后厨问过大师傅们,才得知姑娘的喜好。”翠屏乖巧答道。
此时那位公公冲着陈绅儿使了个眼色,陈绅儿点头会意。
“对了,你怎么会来送饭啊?难不成,华姨娘真忍心吧我一直关在这里啊,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陈绅儿问道。
“这……唉,月姑娘,屏儿自知人微言轻,可有些话,不吐不快。屏儿是三层的奴婢,这您知道,现在只是跑腿打杂,可将来的命运,姑娘不可能不明白。屏儿深知那里的凄惨,所以斗胆奉劝姑娘一句,不要违逆楼里的意思。那三皇子,三皇子殿下,虽然……可毕竟是当朝皇子,我们做女子的,迟早都要过这关,尤其是摘星楼的人。能有这样的好去处,放在三楼,姑娘们会争破脑袋的。所以,月姑娘,您别再扭着性子了,我偷偷告诉你啊,适才华主管还让我去叫‘老狗’过去呢,想必,您要再不从,今后的日子,就难熬了。”翠屏苦口婆心道。
那位公公倒是听得真切,看来这邀月姑娘没有骗自己。
“什么?‘老狗’?”密室中,陈绅儿打了个冷颤,这家伙的手段她岂能不知,简直是个变态,小时候也不是没吃过这家伙的鞭子,但现在她也明白,摘星楼少不得这类人物。
“那,那你回去告诉华姨娘,我,我愿意听从楼内安排。”陈绅儿急忙道。
“真的?太好了,月姑娘,那您先吃,等华总管回来我便去禀报。”翠屏开心道。她还真怕这邀月姑娘一根筋呢。
“什么?华姨娘没在楼里?”密室内,陈绅儿回头看了看那位公公,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
“是啊,华总管陪着小姐去岭南处理生意去了,说要三日后回来,还说要多磨磨姑娘的锐气呢。”翠屏笑道。
“你这小丫头,也来取笑我。”陈绅儿佯怒道。
“岂敢,岂敢,您可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呢,奴婢呀,巴结都来不及。”
“你这丫头,我岂能不知你心思,放心吧,等我出去,自然跟楼里赎了你,以后呀,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陈绅儿豪迈笑道。
“真的,屏儿谢过姑娘,以后屏儿的命便是您的,一定尽心侍奉。”翠屏真的开心极了。
陈绅儿回头冲着公公得瑟的笑了笑,一眨眼,倒是风情万种。只不过她表错了情,那位公公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狡诘的笑容。突然出手,掐住了陈绅儿的脖子。
“啊……你,你干什么,你这疯子,放开我。”陈绅儿吓了一跳,可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居然不轻不重地擂了公公臂膀一下,还笑了。但嘴里依然勤快。
“别,不要,裙子不行,来人啊,救命!”陈绅儿乱喊乱叫着,这位公公的嘴都快抽歪了。真想一掌毙了她,奈何,在不清楚外面情况,不知萧美华是否真的离开了摘星楼的情况下,这邀月姑娘的性命还真伤不得,合着她这是真的想帮自己,以为被假意挟持呢。
“姑娘,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密室外翠屏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啊……屏儿,救我,有歹人要害我。”陈绅儿大叫着,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姑娘,姑娘,呔,哪里来的蟊贼,胆大包天,要是敢碰我家姑娘一根汗毛,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翠屏急得快哭了,她如今也只十五岁的年纪,哪里遇到过这情况,急得胡言乱语起来。
那位公公故意压低着嗓子,用一种很怪异的声音道。
“想要这邀月姑娘活命,就把门打开。”
“我,我,我只是个小奴婢,哪里会有这暗室的钥匙嘛,你别伤害月姑娘,什么条件都好说,我这就去找华总管。”翠屏也是急糊涂了,忘了华总管说了要去办事。
“你不是说华姨娘已经走了么?”陈绅儿一愣。
“哎呀,我这,小姐啊,你怎么这么笨,我是吓唬他的。”翠屏真急哭了。
“去找‘老狗’,现在只有他能打开这暗门。”陈绅儿急忙吩咐道。
“啊,好,我这就去,那蟊……英雄,请你不要伤害我家姑娘,我这就去找人来开门。”说着蹬蹬蹬跑了出去。
“喂,怎么样,计划很顺利吧。”不料陈绅儿突然转过头,冲着公公挑眉笑问。
“这……姑娘,机智过人。”公公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愣着干嘛,吃啊,一会儿饭菜都凉了,老狗过来还得一会儿,你不吃饱哪有力气逃啊,那老狗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身手了得呢。”没想到陈绅儿倒开始招呼了起来。
这位公公也的确饿了。
两人边吃还边聊了起来,这陈绅儿还讲起了从前在摘星楼的故事,还有这“老狗”的事儿,简直倒豆子似的,拦都拦不住,哪里还有刚才的剑拔弩张。
行吧,拦不住就不拦她,这位公公自动过滤了邀月姑娘的精彩说书,只汲取些自己有价值的信息。没想到这次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这下回去,也好交代了。
密室里两人也算酒足饭饱,陈绅儿很没形象的在用一根鱼刺剔着牙,那位公公突然警觉起来,给她使了个眼色。
陈绅儿一愣,这公公的洞察力让她有些意外,这两日她判断得出,这位公公的身手,也算上乘,可不是自己的对手,这也是她能大胆的陪着这人周旋的主要原因,可这公公也有些过人的地方,比如轻功,气息,洞察力,都应该是有受过特别训练的,比陈绅儿还要高明不少。
来不及细想,陈绅儿开始大哭起来。
“放开我,畜生,你,手放哪里,你不得好死,呜呜……”
那公公眼睛一黑,差点气晕过去,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被非礼了。
“呀,畜生,放开我家姑娘。”人未到,便听着翠屏尖叫着。
“老狗”是位年过五旬的老武师,恐怕除了魏慧文,没人知道这人的真实来历。这家伙在内谱上,也是前二十的高手,可要是有“刑讯谱”这种东西,绝对排得进三甲。
“这位朋友,有话好说,请不要伤害邀月姑娘。”老狗的嗓音很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般,面相也很恐怖,脸上刀疤纵横。可毕竟是老江湖,处事倒是沉稳的很,这个局,萧美华知会过他,所以他也不太心急,毕竟陈绅儿会武功的情况,他是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
“少废话,把门打开。”公公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没有灵魂的人。
“好,我这便打开。”说着,老狗转动了密室的玄关,把两人放了出来。这位公公点了陈绅儿身上几处大穴,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缓缓走出了密室。
“这位朋友,只要你放开邀月姑娘,我保证你可以安全离开这里,而且日后,摘星楼必不追究,如何?若是还有其它条件,也但说无妨。”老狗交涉道。
公公并未答话,挟持着陈绅儿,缓缓退到窗户边,不时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动静,计划着逃跑的路线,他怕萧美华就埋伏在附近。
这位公公顺着窗户,往外看了看,心中有了定计。
“唉唉,我说,楼梯在那边儿……”陈绅儿提醒道。
“闭嘴!”公公冷声道。
“你,你该不是想从这……啊……”陈绅儿话音未落,便被周围公公挟持着跳出了窗外,这可是八楼啊。陈绅儿那最后一声惨叫,吓得翠屏直接昏死过去,倒是老狗,差点笑出了声,随后袖中放出响箭,只见摘星楼各层突然出现数十名事先埋伏好的武师。
这些人早就被公公探查到了,也不惊慌,从容地躲过了不知多少明刀暗箭。几番起跃,带着陈绅儿平安落了地,借着夜色迅速逃离……
摘星楼不远处,一间民房中,魏慧文和萧美华默默看着这一切,嘴角纷纷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路上陈绅儿可没消停。
“你这阉货,你不守信用,居然抓我回去‘做饭’。想不到堂堂萧岚国三皇子,居然连点银子都舍不得花……”陈绅儿这边念着剧本,好几次差点把这位公公气得岔了气,险些掉下房檐来。轻功全凭一口气提着,公公内心十分后悔,当时应该连哑穴也点了才对。本想着可能出现些意外情况,这邀月姑娘还可能开口帮衬些,万万没想到啊,这邀月姑娘的嘴,就是计划中最大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