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岚国内,酝酿多年的危机,就在让众人都惊愕而平静的情况下度过了。木已成舟,大势已定。摘星楼九层内,魏慧文撑着窗台,遥遥望着那金瓦红墙,眼中泪水不自觉地在流淌着。
萧美华正立在她的身后,沉默不语。
“他……走得很不安生么?”魏慧文的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但萧美华自是听得清楚。
“他走得不能安生。”萧美华目无表情,冷冷道。
“哦……”无人知晓魏慧文此刻内心的滋味到底是怎样。对于那个恨了一辈子,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男人。终于死于她手,但她高兴不起来。对于那个从没想过会有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她,也高兴不起来。但她还是做了这些并不能让自己开心的事,一如往常。
“齐天道那里可曾联系过?”魏慧文缓缓转过身,已经换上了平日的笑容,淡淡问道。
“那家伙今日早朝后,便与我们的人联系了。”萧美华回答。
“呵呵……今日,萧岚国改国号为‘宣和’,改年号为‘宣和元年’。追封了‘显孝文皇帝’,册封了圣母皇太后。安宁王得了‘监天’权,老元帅封了忠武王。父亲成了太国仗。宁傲雪如愿变成萧岚国唯一女将军。怎么看都是普天欢庆的日子,唯独少了他齐天道。还怎么可能按捺得住?非得来找我说道说道不可。”魏慧文冷笑道。
“小姐,这齐天道,其实不足为虑,国师之位,也没什么实权,小姐为何?”萧美华有些不太理解,魏慧根本不是那种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的小人。
“国师?哼,华姐姐,那只是个幌子,看似最没实权的名头,要是真的发展起来,可怕程度会远远超过我们的想像。那时候根本不是有军队或者花银子能解决的了,所以这个口子,哪怕不是为了诚儿,我也不敢开。”魏慧文解释了一句。
萧美华若有所思,没再多嘴。
而当晚,国师齐天道便再次登门拜访,只不过这次前来,非但没有低调行事,反而排场十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摘星楼一样。
魏慧文早早便在七楼设了宴,款待齐天道。
而且陈绅儿此次也出面作陪,现在她完全是摘星楼的核心人物,地位不比萧美华差,某些方面还要高于萧美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天道明里暗里多次暗示,他想和魏慧文单独谈谈。但陈绅儿和魏慧文母女俩倒是默契,纷纷装傻充愣。
席间尽是陈绅儿在开口,弄得齐天道是头痛不已。
“国师啊,搓丸子手疼不?”
“……丹药是炼丹炉内烈火熔炼而成,并非用手……搓!”
“国师啊,夏天炼丹热不?”
“我自有那清凉去热的丹药。”
“国师啊,有没有那种人吃了能一辈子不用上厕所的丸子?额,丹药?”
陈绅儿是故意的,因为魏慧文已经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她,她自然知道那“破障丹”就是这个王八羔子捣鼓出来的,而且也知道魏慧文对此人已经有了杀心,只是没有借口罢了。
“……楼主,令千金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齐天道涵养再好也有点忍不住火气了。
陈绅儿一听,直接炸了毛,好你个鳖孙,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啊……哈哈哈……国师不亏是丸子专业户,这都能看得出来。实不相瞒,这次娘亲没把我锁起来,就是想让您给我瞧瞧这病症,看看有没有得救?”陈绅儿无脑般笑道。
齐天道一愣,嘴角抽了抽,合着还真吃错了药?
魏慧文憋得肚子疼,可还不能笑,尽了全力板着脸,点了点头,冲国师挤了挤眼睛。
“好么,这魏慧文不知哪里蹦出个义女来,姿色倒是国色天香,可惜是个神经病。”齐天道腹诽着。
“既然如此,齐某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今日朝会,皇上大赏天下,但似乎,漏了一个人吧?”齐天道盯着魏慧文缓缓道。既然陈绅儿是个神经病,他也不用再顾虑了。
“对啊对啊,太后娘娘认了我外公做爹,和娘亲是姐妹了,所以皇帝哥哥和我也是兄妹了。皇帝哥哥要封我当邀月公主来着。我没答应。国师,这事儿你都知道,你是不是会算命啊,还是吃了什么能预知未来的丸子?”陈绅儿插嘴道。
“……”要是可能,齐天道恨不得大耳刮子抽死这陈绅儿。
没有理会陈绅儿的胡搅蛮缠,齐天道只是冷冷盯着魏慧文。
见陈绅儿也闹得差不多了,魏慧文这才笑着开口。
“国师大人,如今我不还是称呼您为国师大人么?您当初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难道,还有附加条件?买卖可不是这么做得,坐地起价可要不得。”
“这……齐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皇上登基,齐某于此事中也是尽心尽力,不无功劳。可如今世人皆有封赏,唯独齐某,还是原地踏步,这……买卖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原来如此,买卖自然可以谈,国师大人想要什么不妨明说。”魏慧文抿了一口酒大方道。
“其实,齐某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想在皇上陛下允许齐某在民间开设道场,传道受业。”齐天道终于说出了真实的目的。
“嗯?国师是否还想将自己的信奉的教派,尊为萧岚国国教呢?”魏慧文秀眉一挑,合着魏慧文的推测果然不错。
“这……也不急于一时,齐某自然知晓,萧岚国的国教乃是道教。也没有自大到能与这传承了千年的教派一争长短的地步。不过……若是陛下首肯,数十年后……这情况嘛,也说不准呢。”齐天道虽然嘴上谦虚,但眼中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就连陈绅儿都被这国师的野心吓了一跳。
“哦?那不知国师所信奉教派,教义如何?”魏慧文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提出了疑问。
齐天道眼睛一亮,有兴趣就好办了。
“您放心,敝教的教义,非但不会让民心造成动乱,反而利于当权者的统治。我们宣扬的是忠于皇上,以武立身,以忠立人,但凡皇命,臣民武士无不肝脑涂地,莫敢违逆。而且皇上乃是天子,天命所归,皇族宗亲是优等种族,神的后裔,所以……”
“砰……”齐天道正说得口沫横飞,不料魏慧文拍案而起。
“这种教,要是被你传上几十年,我萧岚国百姓岂不都成了行尸走肉?”魏慧文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如此恶心厌恶。
“楼主此言差矣,纵观天下,历代君王,无不以各种手段束缚臣民思想。其它不说,便是这三从四德,三纲五常,本质不也是一种思想束缚?既然不可避免,为何不彻底一些,非要留那么多灰色的空间。况且齐某此言并非无的放矢,其实在东海外,数十岛国,均已经信奉我截天教了。而统治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安稳和宁静。如若不信,楼主自可派人查证。”齐天道还在努力解释着。
“慢着……你们是什么教?”陈绅儿突然开口打断了齐天道的巧舌如簧。也不知为何,这陈绅儿一开口,那齐天道的思维便开始跑偏,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只下意识回了句。
“截天教。”
陈绅儿一愣,魏慧文见陈绅儿神色古怪,有些不明所以。
“这样,国师大人,我娘现在一心想着为我治病,只要我病治好了,她什么要求都会答应的,不然你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对吧娘?”说着,陈绅儿从魏慧文偷偷使了个眼色。
“绅儿啊,你可是为娘的命根子,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为娘哪里管它劳什子的什么教。”魏慧文瞬间意会,配合道。
“这……”齐天道一愣,没想到这关键因素,居然是这个思维不太正常的邀月姑娘。
“好吧,邀月姑娘,不知您误食过什么丹药,能否告知齐某,看看有没有办法解救。”齐天道无奈开口,万不得已,便只能用截天丹了,虽然这种重宝,计划中是不应该这么早暴露的,但眼下情况特殊,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快嘛。
“真的?”魏慧文不由起身急问。她是真心希望陈绅儿能有法子祛除破障丹的副作用。
但陈绅儿还是冲她微微摇了摇头。魏慧文对陈绅儿,现在也是完全信任,听到截天教后,这丫头态度便有些不正常,看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魏慧文决定交给陈绅儿处理。
“这……齐某也不敢保证,只不过教内倒是有一种……”
“有一种功夫是吧?我知道我知道。叫‘舔功’是吧?”陈绅儿急忙打岔道。因为她真怕魏慧文得知了截天丹的事,为了自己答应了这齐天道的要求。别人不知道,佐久玉姬就在她身边,她岂能不清楚哪些信奉了截天教的东海岛国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样?说得好听是巩固了统治,实际上就是神权分立了,如今东海外,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实力能与截天教叫板了,毕竟传教不受国别限制。
“什么舔功?”齐天道皱眉道。
“哦哦,是我说错了,是截天功,对,截天功。传闻练了这门功夫,百毒不侵,起死回生,简直神了。”陈绅儿咋呼道。
齐天道翻了个白眼,虽说并没有什么截天功,但截天丹的功效也差不多如此了,想必这邀月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讹传,把截天丹当成了截天功。但见魏慧文有些意动,齐天道索性打算将计就计了,也没纠正这陈绅儿。
“嗯……邀月小姐倒是见识不凡。”齐天道突然觉得这邀月姑娘傻得有些可爱了。
“是吧是吧……那国师大人,你快教我舔功吧。”说着,陈绅儿居然冲着齐天道甜腻腻的抛了个媚眼,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一番搔首弄姿,谁能受得了?尽管齐天道竭力掩饰,可还是不禁咽了一口馋沫。如此细节岂能逃过陈绅儿的双眼,心中暗笑一声,接着,便拉起齐天道的手,往自己的闺房行去。
齐天道被陈绅儿这突然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魏慧文,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冲他做了个“拜托了。”的口型,这才心中稍安,半推半就,随着陈绅儿来到了闺房中……
不到一刻钟,房中突然传出了陈绅儿的惊叫声……
魏慧文和萧美华急忙破门而入,国师的手下们也纷纷跟上。
结果只见陈绅儿惊恐地缩在地上一角,死死盯着天花板,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而且衣衫不整,半露着香肩。而国师齐天道,居然除了地上的衣物,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国师大人呢?”此次前来护卫的武士们,急忙逼问道。
“呜呜……”陈绅儿开始哭了起来。
“绅儿,别怕,告诉娘,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其实魏慧文和萧美华在陈绅儿拉着齐天道进闺房的时候,就知道了,这齐天道怕是没命活着出来了,只是没想到陈绅儿这么效率,居然连尸首都处理了。从衣服上的细微血迹,魏慧文和萧美华知道,她是用了化尸粉,至于怎么杀得齐天道,以当时的情形,陈绅儿有太多种方法了。她们就不关心了,现在是怎么把这戏接下去了。
“呜呜……国师,国师大人刚刚教我了‘舔功’,哦,是截天教的,截天功,他说,他把功力传给我,还说女人是水做得,所以,所以就舔……”陈绅儿吱吱唔唔,这里可是摘星楼,这么大的动静,围观的人能少了么?多少“老车夫”在门口听得是口干舌燥啊。
魏慧文和萧美华都不禁长大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到陈绅儿为何如此糟践自己的名声。
“然后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正听着这段儿的,凑不要脸的,想歪了的,急忙追问着。
“然后,然后我就学会了……可是……可是……呜呜呜……我也不知道男人是冰做的啊,舔着舔着,他就化了!还喊着什么圣皇,圣教主的……呜呜呜,可吓死我了。这截天功太吓人了。”陈绅儿哭叫着。
国师随行而来的武士们,都是半信半疑。他们都是萧岚国人,信截天教不久,可是听说圣教主都能长生不老,那截天功如何神奇也都能接受了。不过众人还是决定,回去就退教,反正国师死了,没人找他们麻烦。
这教谁敢信?这功谁敢练?万一哪天再让女人给舔化喽……
事已至此,魏慧文岂能还不明白陈绅儿的用意?她当然知道真相,无非是陈绅儿做的戏,但这天下人……只见她愣在原地,良久,突然泪水仿佛断了线,居然冲上前去,急忙为她裹上了被子,还狠很甩了陈绅儿一个耳光,扭头怒骂道。
“都给老娘滚,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出去半句,老娘撕了她的嘴!扒了他的皮!”魏慧文几乎是嘶吼着。她生凭第一次爆了粗口。心疼得要命,这绅儿,是自知命不久矣,所以什么都不在乎了。为了什么?天下么?不,是为了萧岚国的安稳,皇上的顺心,为了魏慧文的顺心啊……
众人只见萧美华也第一次脸上没了妩媚的笑意,反而冷若寒霜,纷纷吓得转头就跑。
魏慧文抱着陈绅儿嚎啕大哭起来,不断锤着陈绅儿的后背,仿佛快要哭断了气。
萧美华此时也是默默蹲下,抿了抿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陈绅儿,则是目光有些呆滞,但面上还是保留着笑意,心满意足的笑意。
“华姐……”魏慧文哽咽道。
“去……此事定然保密不得了,还会迅速传开,但给我查出第一个嘴不严的,我刚才的话,不能打折扣。”魏慧文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而萧美华秀眸微眯,眼中杀意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