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下班回家,是艾亦沉开的门。
他高大身躯侧过一旁,细长的手指里还捏着几根香菜,淡淡的说了句,“你回来了。”
“嗯。”顾深点头。
客厅里没人,茶几上放着两堆香菜,一堆黄了吧唧乱七八糟,另一堆绿油油整整齐齐。
顾深换了鞋,摘下包包准备回房间。
顾之和带着眼镜从房间出来。他在艾亦沉建议下买了几只股票,这几天行情看涨,想和艾亦沉讨论一下。正好看见顾深进来,他摘下老花镜说,“顾深,你衣服怎么破了?”
顾深低头一看,腰上果然破了个大洞,雪纺布料烂成了几根布条,只是刚刚被背包挡住没发现。
庄雅淑在厨房也听到了,挥舞着铲子出来,“有人欺负你吗?”
她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坐地铁时候不小心被刮破了。”
老两口松了一口气,庄雅淑回去继续做饭。
艾亦沉则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现在早晚高峰地铁人特别多,”顾之和平日上班也坐地铁,但他都错峰出行,就怕一把老骨头再给挤坏了。深得地铁经验的顾之和,高兴的传授闺女地铁秘籍,“明天早点走,避开高峰时段。”
“嗯,知道了。”顾深心不在焉。
下班后伊镇发微信来提醒她实施反间计,她想了一路,又是知乎又是度娘的,搜索了一圈也没什么好办法。
客厅里两个男人说话,都是些经济金融、国家政策。顾深不感兴趣,过了一会,又听到两个讨论历史,再过一会变成了文学。顾之和或针砭时弊或痛斥不公,声音时不时地高亢激昂,而艾亦沉的声音始终温和平淡。
“吃饭了~~”庄雅淑在厨房里喊。
顾之和招呼着艾亦沉洗手吃饭,小豆丁早坐到了饭桌旁。
“这汤盐好像少了点。”顾之和。
庄雅淑在盛饭,闻言盛了一勺汤尝了口,“嗯,是淡了点。顾深你去加点盐。”
顾深慢慢腾腾,“嗯,我先洗个手”。
“淑姨,我去吧。”艾亦沉刚坐下,又起身进了厨房。
诶,好机会呀。
顾深一下来了精神、手也不洗了,探头探脑跟进了厨房,她假装开橱柜拿勺子,然后趁艾亦沉不注意,猛地一撞。
“噗通”一声。
盐瓶整个掉进汤锅里,溢出的西红柿蛋花汤水滩了一圈,还溅了艾亦沉一身。
艾亦沉盯着在汤锅里浮浮沉沉的盐瓶,愣了。
顾深探过头去,扫了一眼肇事现场,呃……
“妈!艾亦沉把盐瓶扔进汤锅里了!”
艾亦沉猛地看向始作俑者。
后者避开那两道犀利的目光,摸了摸鼻子,逃逸了!
耶!碰瓷,成功!
后来庄雅淑捞出了盐瓶,逼着全家人喝光了所有汤,对艾亦沉的过失只字未提。
顾深打着饱嗝,暗道“可惜”。
不过不怕。
顾深眼珠子滴溜溜转,一计不成就再来一计。
饭后,顾深在厨房一边刷碗一边刺探外面情况。
艾亦沉为了弥补“盐瓶之过”,提议顾之和庄雅淑去遛弯。由他负责刷碗、并监督小豆丁完成作业。
庄雅淑很高兴,然后大手一挥,把刷碗的工作指派给了顾深。
顾深拍拍胸脯,好险!她以前也给小豆丁辅导过功课,每次的结局不是小豆丁向庄雅淑哭诉,就是她绕着房间暴走。而其中过程更是惨不忍睹,说起来真是两把辛酸泪,一把她的,一把小豆丁的。
顾深竖着耳朵,卧室那边很安静,也很和谐……不应该啊。
趁着艾亦沉去厕所,顾深随手拿了个酸奶去小豆丁房间慰问。
“作业多吗?”顾深翻翻书桌上的一摞书本,英语、作文、奥数。
“嗯。”小豆丁头也不抬。
“上学本来就够累了,这艾亦沉,就知道看着你做作业,也不知道帮帮你。”
“亦沉哥哥正在帮我呢?”
“怎么帮的?”顾深凑过去,“是不是他替写作业了?”她把酸奶递过去,“放心,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才怪!
“你既然这么好奇,”艾亦沉突然出现在门口,“那就不如一起吧。”
哼哼,一起就一起,她倒要看看他们两个耍什么花招。
顾深坐在一旁,看艾亦沉一丝不苟检查完英语和作文,挑了几个语法错误,又随便考了几句口语,然后讲奥数。
不得不承认,若是忽略那张冷酷的脸,艾亦沉低哑的声线描绘的每一个音节都犹如海底天籁,令人迷醉。
“这道题很又意思,不如问问你姐姐?”见顾深在一旁发呆,艾亦沉戏谑道。
“她?”小豆丁嗤之以鼻,“还是算了吧,她还不如我。”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好歹大学毕业,怎么可能不如你一小屁孩?”顾深不服气。
谁还没上过小学啊,无非就是些鸡兔同笼、相向同向、蓄水防水的问题。
艾亦沉和小豆丁相视一笑,后者像个小大人一般摇头叹气。
赤裸裸的……蔑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嚯”得站起来,一把拿过试题本,恶狠狠的问,“说吧,哪道?”
“就那道猫捉老鼠的。”艾亦沉。
顾深接过本子找到那道猫捉老鼠的数学题,仔细读了一遍,然后又读了一遍,然后再读了一遍,然后……
傻眼了!
字都认识,可她哪知道那只猫什么时候能捉到老鼠啊?动画片里的猫从没捉到过老鼠。
但……大话都说出去了,这会儿硬着头皮也得上。
“上纸笔,我算一下。”
于是不甚明亮的台灯下,小小的学习桌上挤了三个人。艾亦沉在最边上给小豆丁讲题,顾深挤在另外一旁哗哗哗,奋笔疾书,用废了好几张草稿纸。
半个小时后。
“哼哼,”顾深最后拿着算出的结果,“看,我就说我会吧。”
咦,人呢?
客厅里传来一大一小打游戏的声音。
顾深长叹,这离间计也……太难了!
顾深不知道,这离间计,必须有“间”可离,像艾亦沉在她家这么深厚的群众基础,离间计是注定失败的。
而这边艾亦沉趁顾深不注意,精准实施了一招借刀杀人。
顾深正打算睡觉,庄舒雅进来语重心长的谈话,大意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挑三拣四,亦沉介绍的朋友肯定也是一表人才,这回一定要去见见……总之,要相信亦沉的眼光,相信妈妈的经验。
顾深平白无故挨了半小时数落,听了半小时别人家孩子——主要是艾亦沉及其朋友的优秀事迹,还搭上了1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后来顾深发微信给伊镇。
伊镇听完顾深一整个晚上的战斗遭遇,差点笑出猪叫。
不愧是他老板,不动声色、笑里藏刀,精准完成了打击报复。好在不是自己亲自出马,否则这打击报复深度可就不是这么蜻蜓点水了。
庆幸之余,伊镇打起精神来安慰顾深,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要深谋远虑、计之长远,眼前的失败是暂时的,再说咱不还有美人计没用呢吗?”
顾深琢磨了会,心想去它的什么离间计、美人计,她决定还是走为上计为妙。
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头江南美丽的白堤绿柳,在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