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问墨染看到了什么,墨染说她看到树后有半张脸,但是没看清那人是谁,再转头看时就不见了,但她知道树后一定有人,绝不是迷离认错。
看墨染这笃定的眼神,张嬷嬷皱眉思索许久,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还是西院葛氏又想做什么?一直监视着三姑娘?可是三姑娘只是一个孩子,平白地监视一个孩子,能怎么样呢?
张嬷嬷想来想去想不通,但苏夫人此时又是孕中,受不得惊讶,也不能多思多虑,便嘱咐墨染不要对苏夫人说。
墨染听话地点了点头,便从张嬷嬷怀里下来,进屋去同苏夫人用晚膳了。
张嬷嬷心里不放心,便叮嘱藿芝多多留心,务必小心,这安国侯府的宅子里倒是出不了什么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天色已是半黑不明,碧蜡从角门悄悄溜回西院,好容易避开巡夜的丫头进了屋子,却不想碧烛正等在屋子里。
碧蜡心虚,问碧烛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
碧烛看着碧蜡这心惊胆战的样子,过去将房门上了锁,将碧烛拉到床边,低声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你站在树后看着三姑娘,你知道三姑娘可是三爷、三少奶奶的心头肉,要是伤了碰了,那怕是跟你扯上一点关系,咱们都得被赶出去。”
碧蜡知道碧烛是真心为自己,看碧烛这着急的样子,要是自己不说出些什么,她今日是不会罢休的,于是就将葛氏吩咐的事说了一半,只说葛氏让她找一条小狗来,等三姑娘路过岔路的时候,吓唬吓唬三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吓一下。
碧烛惊讶:“吓一下?这还不是大事?但凡涉及到主子们的事,尤其是哥儿姐儿们,哪一件不是大事?前几天四姑娘脑袋上跌了一个包,老太太知道了还罚了丫头们,又训斥乳母奶娘们不用心,若是那条狗真吓到了三姑娘,一定会被人发现是西院的人做的,到时满二房查人,能查不到你?”
碧蜡颇不以为然地说:“那奶奶也会护着我,不会让人查出来。”
碧烛气急:“怎么护着你?老太太哪是那么好糊弄的?我们当时在春僖堂时,花嬷嬷是怎么教我们?只小心做好差事,不该问的,不该说的,都不要动,你倒好,偏偏上赶着找死。”
碧蜡听碧烛这么说,顿时恼了,争辩说:“你别拿花嬷嬷压我,现如今我们是在西院了,是在二奶奶这,不是老太太那,咱们都是二等丫鬟,谁也没比谁高到哪去。”
碧烛皱眉,看着碧蜡这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气到发颤:“若不是看在我们一同被买进来的情分,我会管你?我何必管你?不知好歹!”
碧烛说完转生就走,“哗”地一声打开锁,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碧蜡在后面嘀咕:“这不是还没做呢吗?有什么好怕的,万事都有主子呢!”
碧烛心气不顺,知道碧蜡一向心高气傲又没脑子,虽是吵了一架,但二房里只她们两个是从小一同长起来的,何况要是真出了事,万一不是赶出府呢?三爷可是武将,可是会杀人的!
碧烛想着不由心慌,唬得面色发白,攥紧了手帕站在廊下,吹了多时冷风,才慢慢走回自己房中。
葛氏的陪嫁丫头六儿和碧烛一个房间,见碧烛这么一身冷气的进来,不由惊讶说:“你怎么了?晚饭时也不见你,身子不舒服?要不要禀报奶奶,歇一天?”
碧烛摇摇头,推说想家了,便上床睡了。
六儿穿上鞋走到碧烛床边瞧,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心里觉得奇怪,碧烛从没这么失色过,这是怎么了?可碧烛一向是什么也不同旁人说的,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是无用,所以六儿就也上床睡了。
墨染心里揣揣,她知道有人看着自己,那人的半张脸十分清晰,只是认不出来是谁,或是西院丫头?
对于西院的人墨染不熟,也没怎么接触过,只认识“小伍”一个,她是葛氏的陪嫁丫头,一直跟着葛氏进进出出,葛氏去春僖堂请安,回回带的都是她,故而墨染认得,可是那人不是小伍。
墨染心道:“若真是西院的人,便不会是熟脸,否则也太蠢了,到底是谁呢?看我做什么?”
墨染坐在床上呆呆地想,想得出神,脸上神色也有些呆呆的,唯眼神中透出机警,敏锐如同鹰鹜。
墨染想得入神,以至藿芝从外面走进来,她都没有感觉到。
藿芝见墨染坐在床边发呆,便轻轻走上前去,想夜已深了,提醒墨染早些休息。
墨染忽一回头,看到了走近的藿芝,便问:“藿芝姐姐真没看到人吗?”
藿芝摇摇头,心里有些害怕,看墨染这呆呆的样子,不会是在那小径上撞到什么了吧,毕竟小孩子容易招那些东西,不由心里害怕,打量着墨染,问墨染可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墨染摇头,知道藿芝害怕,便不再深说下去,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藿芝在墨染床前守了许久,等墨染睡熟了才悄声退出去,想了想又不放心,复又折了回来,守了墨染一夜。
墨染其实并未睡熟,她一直在想那半张人脸,努力地想这人究竟是谁,纵自己不任何,那藿芝姐姐应该识得,可藿芝姐姐又没看见,还这般胆子小,总往偏处想,而此时并未发生什么,又不能声张,怕打草惊蛇。
墨染想她娘亲身子又不舒服,说了恐会给娘亲添烦恼,故而只能守口如瓶,自己暗暗留心了。
墨染第二天早上起来,找出纸笔将那半张人脸画了出来,对着她刚画好的这幅画思量,想了一阵,掩了画压在了书册底下。
藿芝进来请墨染出去,同苏夫人一同去老太太那边问安。
墨染答应一声,脸上扬了笑意,对着藿芝甜甜一笑,果见藿芝也是一笑,墨染这才安心,嘟嘴对藿芝说:“藿芝姐姐,你很胆小。”
藿芝没想到墨染竟是这样说,稍稍一愣,笑得摇头,上前收了桌上笔墨,将书本摆放整齐。
春僖堂请安一向都是热闹,老太太虽不怎么说笑,可是潘氏一张口,就能笑倒半屋子的人,墨染有时也跟着笑。
而今日的气氛,却是冷到冰冻,往日笑哈哈的潘氏,也低头默默地坐于椅上,一言不发。
苏夫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端着一杯茶,安然坐在椅上,似乎坐定入禅,特意隔开了周围景物,自然地处在这滞如冻泉的气氛中,只关心自己的肚子,腹中胎儿。
墨染则是一进屋就被朱氏叫了过去,所以一直站在朱氏身侧,看看母亲和众位伯母、婶娘们的神色,知今日十分不寻常,便乖乖依在朱氏衣袖旁,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