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僖堂内只闻轻微呼吸声,一呼一吸之间,众人神色各异,唯花嬷嬷抬眼来看众人,余者皆是垂眸叹息。
葛氏被人拖了出去,而吕氏也随之出了春僖堂,人倏忽少了一半。
葛氏的哭喊声渐渐远了,墨染看着屋门口,忽觉屋内“沉沉如寂死灰烬,不闻人语半声咽”,内宅之寒一如幼时。
苏夫人不闻不观,偶尔目光落在墨染身上,神情隐晦,不知何意。墨染偶一对上苏夫人目光,被苏夫人看得心中怯怯,不知母亲何意,几次对视后,墨染身后便透了冷汗。
潘氏目露伤悲,攥拳垂泪,坐在椅上不声不语,偶有轻轻哭泣声。往日皆是潘氏说笑,众人跟着凑趣,春僖堂内便热闹起来了;而此时潘氏不语,正厅内便无人说话,春僖堂一派沉沉死寂,从内到外寒霜一般,落尽叶子的枯枝都添了一层肃寂,透出寒意来。
墨染左右环顾,竟无一人可解燃眉之急,回头一瞥看到了低头垂手的林墨审,不禁心中一叹,她是长姐,怎能推弟弟上前?微微行了一礼,走上前言道:“祖母,危墙修筑于风沙之前,此乃幸事;猛药方能治沉疴,这也是不得已的,您今日也劳累了,不如早些歇息?”
随着墨染开口说话,众人目光便渐渐落于墨染身上,及至墨染说完,众人目光便定在了她身上。
林墨审的也偷偷抬起头来,眸中带一丝喜色,似是偷笑一般,又即刻收住嘴角笑意,将扇子微微扬了起来,挡住了脸。
老太太眸色深沉地看着墨染,许久后方问:“你今日与郑家姑娘有约?同去郡主府?”
墨染点头:“是。”
老太太转了语气,似嗔似关怀:“怎么还不去?莫让人家等急了,林家的姑娘不能没家教。”
墨染心中一喜,轻轻透了一口气,便微微屈膝行礼,转身退了出去,经过林墨审身边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手指在帕子下露出来,指了指外面。
林墨审领会了墨染意思,悄悄挪动脚步,跟在墨染后面欲一同出春僖堂,冷不防被老太太叫住了,林墨审脚步一顿,霎时又换了神情,做出一副“听训”样子,心中着实烦闷。
墨染欲要上前,抬眸间看到了潘氏的眼色,只得止住了脚步,心中煎熬,如数十只蚂蚁在爬,奈何无可解。
正在此时院中忽有人声,其中夹着丫头们的笑声,几声言语、笑声出来,顿如冰破水融,洋洋暖意袭来,令墨染心头一动,转身一看,果然来了救星,不觉眸中生晖,笑意从心头溢出,对着朱氏全然露了出来。
朱氏迈步进堂,她看着墨染这样子,嗔嗔一笑,伸手拖住墨染的手,一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无奈神色,微微摇了摇头,将墨染护到身后,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从未见朱氏如此神色,众人也觉惊奇。
朱氏眉眼间带笑,喜上眉梢还带着几分羞意,欲言又止之间还卖关子地上前去扶老太太,请老太太移步院中,说是有“好东西”要请老太太看一看。
众人都跟在老太太身后出了屋门,唯剩林墨审和墨染两人,林墨审吐了一口气,一转扇子对墨染道:“三姐姐不出去看稀奇东西?”
墨染听朱氏说“好东西”时,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又见众人都被请了出去,眸中痴痴甚觉可惜,这本是六叔送给六婶婶的,此时却被用来应急,也不知六叔会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