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雅致繁盛之中,唯丛然馆不闻乐声,小小院落似是与世隔绝一般,全然感受不到这府内的热闹非凡,清清静静甚至过于寂寥了。
安国侯府侯爷夫人寿宴,几房的姑娘自然是要出来见人的,与各府小姐谈笑,也到各府夫人跟前行礼问安。
徐国公府少夫人坐在吕氏身边,打量着安国侯府这几位姑娘,心内疑惑,便低声问吕氏:“怎么不见三姑娘?韩元郡主府的座上宾,怎么不见?”
吕氏不好答复,又不能以病推诿敷衍,便含糊解释:“许是在老太太跟前呢,老太太喜爱孙女,今日府内热闹,春僖堂那边恐冷清。”
这话着实没有道理,哪里有儿媳妇过生日,婆婆院里反冷清的道理?岂不是儿孙不孝?故而吕氏便又添了一句“老太太因近日总是下雪,便不愿意走动。”
徐国公府少夫人听吕氏如此说,便含笑点头,指着前面一个舞姬道:“跳得不错,长得也好,就像一枝梅花一样。”
吕氏也点头称是,顺着少夫人的话也称赞了一句“确实很好”,那舞女的脸颊被衣袖挡住半边,似隐似现,果如半面梅花,美得妖艳。
墨染早于昨晚林墨审信中知道了今日的事,给大伯母的寿礼今早便让碧鹤送过去了。墨染本就不愿应酬这些宴席,既老太太没派人叫她,她便也趁此闭门不出了。
碧知、碧鹤却是焦急不安,让小丫头守在门口,时不时问一句“可有人来让姑娘到楦晖堂去”
小丫头们茫然地摇摇头,一脸羡慕地看着院外的忙碌景象,回道:“碧鹤姐姐,没有人来。”
春僖堂迟迟不传消息过来,东院、西院已井然忙碌几日了,碧鹤心急难耐,忍不住纳闷:“怎么六少奶奶也没有消息给咱们?”
墨染提笔立在案前,身前画纸上是一副开得正盛的海棠,只差最后几笔,她提笔稍停,抬头看碧知、碧鹤急切的样子,顿了一顿,终是悠悠笑道:“你们急什么?若有消息,昨日就该来了,断不会有人仓促登门。”
碧知钝钝地点点头:“是哦,咱们姑娘也不是说让出去就出去的,总也得梳妆打扮。”
碧鹤却急切道:“姑娘,若你今日不去,那二房的琋姑娘,明日又要登门喝茶了。”
今早林墨琋特意登门来“看望”墨染,端着茶碗半倚在桌上,神情悲戚地说:“可惜三姐姐被罚禁足思过,不能到宴席上去。四姐姐比我年长,奈何针线活太好,被祖母留在了院中,唯有我去楦晖堂见客,纵然有玪儿陪着,可没有姐姐们在前面撑场面,我心里到底有些怯的,怎奈就我一人,只得撑着上前去。”
林墨琋说完不待墨染说什么,便放下茶,凑近了低声问墨染可知林墨栩近况?问墨染怎么不去问候一声?
墨染装作不知,摇摇头道:“我与大哥哥只在春僖堂见了一面,便再没见过,也没听说什么。”
林墨琋笑道:“大哥哥那日因醉酒被大伯父斥责,叫进书房里训了一夜,听下人说似乎还动了板子,我第二日去问候,竟被碧萝姐姐拦住了,说大哥哥卧床休养,可见大伯父生了好大的气。直到前几日大哥哥才使人给我送了东西,说是身子好了,又定了亲,真是喜事。”
墨染笑着点点头,也欣喜道:“如今伯母寿宴,大哥哥又定了亲事,确是喜事。”
林墨琋叹气:“可如今府内忙得不可开交,我都被拉去管事了,整日忙得连碗茶也顾不上喝,既是祖母命我管事,我怎敢不从?本想来姐姐这偷一时闲,吃茶歇息,可姐姐这里的茶又不合我口味。”
墨染听她如此说,只得关切询问:“那五妹妹想喝什么茶?”
林墨琋徐徐道:“前日大哥哥送的那个。”
墨染略略疑惑,继续问道:“大哥哥送了好几样来,不知五妹妹最喜哪一种?”
林墨琋脸色稍变,随即一滞,缓缓说出一样,待碧知端上来后却又起身说事情太多,带着丫鬟急匆匆走了,到门口忽而立住脚,似是恍然想起来一般,回身笑问墨染:“三姐姐明日不能来宴席上,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差人送到丛然馆来。”
碧鹤一听这话立时腹内生烟,勉强撑住面上的客气,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碧知在旁边欲要说几句,却被碧鹤紧紧拽住了衣袖,只得忍着气将话憋在了嘴里。
墨染谢绝了林墨琋的好意,很是欣喜地说:“伯母已差人来说过了,我本也没什么想吃的,也不缺什么,劳这许多人记挂着。”
墨琋听了缓缓现出一个笑意,只微微点点头便转身走了,依旧是急匆匆的脚步,踩在雪上一串实实地脚印。
碧知冷哼一声,想到林墨琋那副样子,便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忿忿道:“就她那张嘴,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碧鹤急急扯了碧知衣袖一下,皱眉嗔道:“怎么又乱说,让人听见岂不给姑娘惹祸。”
碧知立时泄了怒气,低下头小声嘟哝道:“这不是就姑娘和你嘛,又没有外人。”
墨染摇摇头,劝碧知多喝两碗茶去去火气,又调侃碧鹤道:“你也不知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摊上我这个主子,又摊上她这样的姐妹,可真是操不完的心。”
碧鹤气道:“姑娘还有心思说笑,待今日过后,阳夏城中对林家姑娘的风评又要变了。”
墨染落笔点下海棠花心正中的蕊,微微退后一步,执笔端详这副新作,满意地点点头后,才抬头笑看着心里已经起了火的碧鹤,正待要出言安抚,忽而听外头小丫头们喊,竟是有人来了。
庭院沉纱宫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