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低下头十分羞怯，她本是一个二等丫鬟，最后的出路不过是配一个二门外的小厮，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还要永远做奴才伺候，日子一眼望到了头，俱都是辛酸苦痛。

既然这辈子出不去安国侯府，那么能从奴才变成半个主子也是好的。可是各院的哥儿娶妻都是名门嫡出的小姐，她连那些姑娘的脚后跟都碰不到，纵使是想做通房，也寻不到门路。

满府丫鬟这么多，她掺杂在其中，实在不出色。

可若是能被哪位哥儿看中了，私下里有些来往，那么到时候让哥儿到老太太或是大奶奶面前一说，便水到渠成了，不过是收个通房，想来上头的主子们也不会在意。她心想侯爷也有一个冯姨娘，二爷、四爷、五爷也都有姨娘、通房，四爷的姨娘更是生了儿子，本该是母凭子贵的事，可惜福薄死了，也是没福分。

杏儿每每这般想着，便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仿佛身前身后已围了几个丫鬟，给她倒茶捶腿，供她使唤。

所以她便不安分了，每日守在楦晖堂院门口，手中拿个扫帚装作扫地的样子，只等着大少爷林墨栩回来，好能搭上两句话。

可林墨栩每日早出晚归，身边又有人跟着，又是目不斜视地迈进院门，行动如风，杏儿连林墨栩身前都凑不过去，如此十几天下来，便长叹了一口气，灰了心，憋在屋子里再没去拿过那个扫帚。

恰巧骆胜家的来传吕氏的话，说夫人要提拨几个丫头上去升一等丫头，以后等碧、萝碧棋出去了，便顶她们两人的班。

杏儿满心欢喜，急忙准备起来，卯足了劲往吕氏身边凑，既做不成通房，做个一等丫鬟也是好的，以后做个管家婆子，手底下照样一群人可以使唤，也是体体面面的。

杏儿便寻机会，几次往吕氏跟前凑，或是回话、或是递东西，却都被压了回来。

碧萝、碧棋将吕氏正房看得那般紧，二等丫鬟一律不得入内。

厨房里又专有两个二等丫鬟看管吕氏的膳食饮品，饭菜点心或是汤羹甜品一做好，便被端了上去，旁人连食盒都碰不到。

杏儿几次插不进手去，想在吕氏面前露脸，怎奈百般寻不到机会，心里急得窜火，狠下心来卖了所有首饰想给骆胜家的送些银子，却不想那边已经将新升的一等丫鬟报出来了，就是在厨房专管膳食的那两个丫头。她们是碧萝、碧棋手底下的两个小丫鬟，不过才这个岁数，竟这么升上去了。

杏儿一肚子颓败，看看手里捧着的银子，再探头往外面看，一院子的丫鬟都过去给她们两人道贺了，骆胜家的还拉着碧萝碧棋的手说她们会调教人，真是让奶奶省了不少心。

杏儿一心心想争个体面的位置，却终是落了空，丧气了几天后便又另寻他路。林墨栩这里是走不通了，他天生一个呆子，眼睛从不落在丫鬟身上，身边伺候的人不是便是小厮，更没一个年轻女孩子，想来还不知道男女情事这些东西，便是同他搭上话，也不可能攀上这根呆木头。

杏儿从那日起便费心思索了几天，摸透了府里几位少爷的脾性，一心心要攀上一位少爷，便是做个妾室、姨娘、通房，不局什么，只要是个主子就好。

四少爷为人太过规矩死板，便是五少爷平日偶有不当之处，也要被教训一番，若是平白与四少爷搭话，恐怕会被打死。

五少爷虽是一副风流样子，常常与丫鬟小厮们说笑，可却不见他往院子里收过一个人，便是平日“姐姐”“姐姐”地叫着，也从不做逾矩之事，想来是碍于四少爷的规矩。

六少爷年龄尚小，三少爷是战场杀伐之人，轻轻一动手指便能捏碎人的脖子，绝不能伺候这样的主子。

想来想去，便只有二少爷合适，可二奶奶葛氏又不是好惹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

正在杏儿愁眉难展时，天大的好消息降了下来，葛氏被罚，身边的人都发卖了出去，大奶奶要将楦晖堂的人拨过去一部分。她急忙给骆胜家的送了不少东西，上上下下爱打点了一番，被派到西院来了，心里大笑，直合掌感谢菩萨。

庭院沉纱宫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