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宪坐在椅上听墨染柔声发号施令,盯着墨染纤柔脖颈,见她面上虽是急切,声音却仍是清晰朗朗,如春风细雨,很是和煦,便是命令下人,也并不严厉,只是她那两个贴身丫鬟唯她命是从,并不多问缘由,果然平日调教有方。
林墨染吩咐完后才与稍稍侧头与林墨宪继续交谈,却见林墨宪嘴角噙笑,一副意味深长的一样,不由一笑道:“你们真是亲兄弟,怪道审儿怎么总是这副神情,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原来是和你学的。”
林墨宪收敛笑意,回了墨染一句“三姐姐处理事情清楚明白,思虑周全,只是可惜三姐姐整日在丛然馆里不出去,不然定如二姐姐般名动阳夏。”
墨染轻笑道:“我若是真思虑周全,你今日就不会逮住那丫头了,审儿也不必亲自挑一些人送到丛然馆,不过微末伎俩,有些成算罢了。”
林墨宪听墨染这么说,一下戳中过往隐瞒算计之事,低头躲闪开墨染笑意盈盈的目光,点头敷衍应和了两声,脸色渐渐涨红起来,心里也渐渐发虚。
墨染看林墨宪低着头又是一副欲语不敢言、十分别扭的样子,想林墨宪本是端方沉稳,不似林墨审一般风流儒雅,到哪里都能随遇而安。他既是初次来丛然馆,而姐弟之间又无深交,所以才局促不安,墨染便亲自端了一盘果子放在林墨宪身边的矮己上,让他尝尝厨房新做的果子。
这果子样子好看,仿四时花样、四季景物,连起来是一副山水景物图,有花有草,很是雅致。
林墨宪看见这一盘点心惊喜地笑了,从未见府里做过这样的点心,便是阳夏城几家有名的酒楼,也没有这么好的手艺,惊讶地问墨染这是哪个巧手的厨房做的?又是哪里得的点心样子?想下次诗酒会给大哥哥带一些,让众位朋友也尝一尝,既新奇雅致大饱眼福,又入口可食。
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作诗,有时讲论学问往往好几个时辰,又顾不得用膳,只好用点心凑数,便是阳夏城中的点心都吃遍了,都腻得不愿再尝,没想到竟有这新奇点心,令林墨宪着实开心。
墨染见林墨宪孩子一半笑了,终于有了生气,不再是死气沉沉端方稳重的样子,心里偷偷笑了笑,而后同他解释这点心的来历。
“我偶然有了玩闹心思,便画了花样,让厨房的人做了模具,而后将夏日果疏煮熟制酱封存,这时再拿出来做,不失鲜艳颜色,味道也有七分像,配上蜂蜜胡麻,再点些冰乳酪,若是身子好,多吃几块也无妨,只不可多食。”
林墨宪惊讶:“是三姐姐你做的?”
墨染笑:“我哪里会做?只是想出了个新奇的法,麻烦厨娘罢了。”
林墨宪啧啧称赞,低头看着盘子,伸手捻起一块小点心送入口中,连连点头称赞,又转头看向墨染,忽而正了颜色,低低咳嗦两声,又是正襟危坐了。
墨染险些忍不住笑出来,急忙用帕子堵住嘴,见碧鹤还未将人带进来,心里不安,难道出了什么岔子?正要出去看,碧鹤便将人压到门前了。
碧鹤让婆子们将人往里一推,惊得墨染心忽地一跳。林墨宪即刻起身挡在了墨染身前,等碧鹤转身关严了门,他才坐回椅子上。
碧鹤满面怒气地瞪着这丫头,恨恨地向墨染回话:“姑娘,这丫头嘴利的很!咬了好几个小丫头,后来又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真是该去戏园子里唱曲。”
墨染对碧鹤稍稍一摆手,淡淡地扫了这丫头一眼,倒是有几分样子,虽满脸是土,但骨相却好,一双水灵灵杏核眼,两弯浓浓黛眉,小嘴如樱桃。看来平日不做多少活计,竟还有功夫如此打扮,便是一身粗布料子,却也裁剪得当,前胸后腰突显得当,看来在西院也是个心思不安分的,或者葛氏早内定了她是姨娘,说不准过几年就会替二伯父收到房里。
这丫头嘤嘤泣泪,偶然经过见有客人,一时好奇想看一看,又不敢上前,就躲在了树后,绝无别的心思。她赌咒发誓,哭得梨花带雨,扑在地上不住地叩头。
林墨宪一脸正气,从没见过一个丫鬟在地上这般扭来扭去,声音尖细顶得他头疼,忍着忍着便攥起拳头,用力将自己贴在椅背上,如若不然他就要即刻起身,掀衣出门而去,且绝不回头,着实看不了这腌臜场面。
庭院沉纱宫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