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知候在丛然馆门前,遥遥见那边一个人影过来了,手举油伞,衣衫轻薄,定是四少爷林墨宪,忙吩咐身旁小丫头几句,而后匆忙回院到屋内给墨染回话来了。
墨染正端坐在炉前想心思,忽一扇风雪迎面而来,凉风浸透了脖颈,抬眸笑问碧知怎么如此匆忙?
“若是宪儿来了就请进来,你这么跑什么?”
墨染现在可是悠然自在,稳稳安坐中军帐,想想他们兄弟几人联合起来的算计,便更觉有了底气。此刻便是林墨栩来了,也得是他们进来拜访她,而不是她出去迎他们!况且这个弟弟呆得有趣,墨染竟起了从未有过的顽皮心思,想逗一逗林墨宪。
碧知却叽叽喳喳似喜鹊一般,急急忙忙地说:“姑娘姑娘,四少爷举伞踏雪,雪光映着四少爷,不比五少爷少几分风流。”
墨染听碧知这么说心里有些不信,林墨宪相貌不过是周正而已,哪里有半分风流?每每出府,林墨宪和林墨审兄弟两个站在一起,若不是他们自报家门,实在看不出他们是亲兄弟。他们两人行事作风全然不同,相貌也十分不同。林墨宪稳重如而立男子,目不斜视,从不轻易开口。林墨审风流朗笑,耀如星辉,逢人皆可攀谈,虽未引为知己,却也可以称兄道弟,萍水相逢也有了几分交情。
明明是天差地别两个人,竟然有了相似之处?碧知竟说林墨宪风流?
墨染着实不信,心怀好奇推门而出,恰站在门前与林墨宪迎面对上,两人俱是一惊。
林墨宪举伞看着墨染,心中惊叹:“三姐姐竟然如雪似玉,赛月压星。”
皑雪遍地银素素,原是天河降露珠。
眼前玉人压雪貌,冰晶滴化脂塑成。
林墨宪惊叹之余更是愧疚悔恨,想他们是脑子被护城河水冲走了不成?或是被熏炉熏糊涂了?怎么能让三姐姐以身涉险?怎么能算计三姐姐?三姐姐心忧二姐姐,为了安国侯府而不顾自身安危,却为了审儿困在丛然馆内半步不得出,不知何时才能出去。而他们三个皆是全身而退,且都从中得利了。
大哥哥因此借太子府之力定下了宁家的亲事,他与审儿此后的路宽了何止一倍。有了宁家的助力,又兼大哥哥在科考和亲事上都开了个好头,他们两人的姻缘仕途自然顺遂。
可是三姐姐呢?
小院寂寂,雪夜孤寒,还想着做棉衣棉被与审儿送去!
林墨宪心中窝了一腔炽火,几步上前收伞掀衣,跪倒在林墨染身前,一头扣地,灌进了一颈风雪。
墨染惊得伸手来扶,手滞在林墨宪手臂前半响,忽而收了回去,凛然道:“自此以后,一笔勾销,我不会再问,你也不必一一解释、心怀愧疚,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这样的礼数不合适,以后不要再行这样的礼。”
清清朗朗、清清冷冷,缓而威肃凝霜之声传入林墨宪耳中。
林墨宪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仰而见三姐姐雪下肃立,骨内浑然透出一股肃然冷气,令他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立时听从了她的话。
庭院沉纱宫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