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年倾朝和梁辰分道扬镳——梁辰要去楼下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看她的小说,年倾朝要去丁副院长那里接受一次催眠,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或者准确说来,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以至于姑妈一家不得不把她送到精神病院。
那天晚上是公立八月二十一日,姑妈小区的桂花树已经努力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八月过半,夏日将尽,虽然白天还显得炙热干燥,夜晚已是凉风习习,颇有寒意。虽然这样的夜晚浪漫温柔,非常适合逗留赏月,但路上行人匆匆,十点多些便人迹罕见,大街上和小区里都空空如也了。毕竟,这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此刻的年倾朝,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四五百公里外梧市大学里,上自习或者玩游戏或者和男同学花前月下柳梢头卿卿我我才对。不管她此刻是在学习也好,干不正经事儿也罢,都不应该出现在姑妈的小区里。尤其是在事后询问她的研究生室友得知,她直到傍晚六七点时,还在宿舍里洗衣服。
傍晚六七点还在四百余公里外的梧市,毫无远行迹象的年倾朝,是如何在四五个小时内达到了姑妈的小区。且完全没有任何互联网购买交通工具的记录。年倾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这是实话。也是丁副院长要帮她回忆起来的内容。
但是后面的事年倾朝记得清清楚楚,毫发无误。
深夜十二点的小区。
寂静无人。假山和桂花树背对着皎洁月光投下了一片浓郁的黑,黑得仿佛可以割一下一块拿在手里把玩。风吹过树的枝丫,簌簌的声音仿佛在空旷的小区里被放大了许多倍,撞的人耳膜生痛,不寒而栗。低矮的草丛被风吹出一道道皱褶,像是有什么个头矮小的生物在草丛里极速穿行。
此刻,在草丛里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人。这个人身材苗条,纤细的腰肢隐藏在宽松的衣物里。这衣物似是一件连帽长袍,纯黑无暇,用密密的棉布编织而成,看上去手感极好价格不菲。这衣服的主人从头到脚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及地的长袍盖住了袍子主人的脚。高耸的帽子松松散散地套在这个人的头上,像极了故事里的判官或者黑无常。
但并不是。
帽子下那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正是年倾朝本人。年倾朝穿着黑色的拖脚长袍,戴着体积巨大的兜帽,静静地站在那片黑暗里。她的脸苍白而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仿佛下一刻就要无情地陈述审判结果的法官。她的眼睛冷漠而明亮,鲜红的唇虽妩媚动人却如同雕塑般僵硬。乌黑发亮的头发堆在肩膀上,为年倾朝怪异而美艳的装扮平添几分生动。
即便抛开中元节的特殊之处,年倾朝的这身打扮也实在是怪异,尤其是配上她冷酷而毫无表情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可怖了。
尤其是此刻,她的手里还挑着一个由红色和蓝色油布拼制而成的,正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光的灯笼。不光如此,她的周身还散发着一股香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