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章 称孤道寡(1 / 1)四十一野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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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烟火的一抹红,远远的照亮了半片汾水。

刘弘基远远的便看到了这夜色中的亮光,这光来的正是时候,他已然带着两万大军在浩州上埋伏了许久,前些日子被萧纪安当头棒喝的一击,他说不上多少感激,但确确实实被激起了斗志。

他自诩征战这么多年,年纪也比萧纪安这小崽子大了一轮,称兄道弟了一阵子,没想到遇到关键的时候,还是被训得和孙子一样。

关键是他身后带着的这两万兵还看在眼里,若是他和秦王一般大,弱冠出头皮可能还厚一点,年纪越大就越不是个滋味。

浩州本是大唐的发掘地之一,这些都是昔日他同李渊一起打下的江山,要说晋地这一带,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里的地势了。浩州有至:西南至上都一千九十里。东南至东都九百三十里。东北至太原府一百七十里。东南至沁州二百六十里。西北至石州一百六十里。东南至潞州四百四十里。西南至隰州二百七十里。

这里土壤算不上肥沃,甚至可以说是穷山峻岭,若是想从并州一路吞并到晋地,送粮的道路,若是不算上结了冰的汾水,那唯有途径浩州这一条。但因为浩州的险要是与生俱来的地势,浩州实为盆地,而盆地的中部丘陵和缓起伏,周围隆起的高高的山脉,旁来的敌军不熟悉地形,时常驻扎在这一片盆地和山脉相连的地方,这就相当于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别人的眼前。

也这因如此,这块地方,便成了易主最多的兵家必争之地。

而要扼住这里,只能巧取。

刘弘基方才就已将队伍分做两股,其中一股沿着大道上路,一股沿着山间的小路,绕到了后方。他站在浩州的山脉上,再向北几里路,便是浩州的城门了。

此时的浩州城门大开,他望见盆地的中央,缓缓行进的粮草队伍,周围黑压压的围着刘武周麾下的士兵,但从山脉上居高临下的望去之后,这些人小的像蚂蚁一般,不堪一击。

刘弘基一吹口哨,大道上的唐军便冲向了这只队伍,没人会料到夜袭这一出,刘武周的粮草很快被冲散了开去,毕竟这些人只是护送粮草的,即使再多的精锐摆在这里,要兼顾后面的粮车,他们也分身乏术。

这一击未免也太过容易了。

第一股唐军在大道上整齐的列队,已然将刘武周的护粮队伍牢牢锁进了包围圈,而剩下的一股,则站在刘弘基的身旁,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开始吧!”

刘弘基一声令下之后,周身的将士便将火把引燃,他们借着地势在山脉上撬动着巨大的滚石,并在滚石上敷上了茅草,不一会,这些滚石便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球,朝着盆地里的粮草队伍飞奔而去。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划破了宁静的夜色。

马车被滚石砸中之后,发出“咔嚓”的响声,护粮的人群慌乱的逃串着,他们朝南北方向的城门奔去,像被围困在牢笼里的猎物一般,拼了命的寻求一线生机。

还在山脉上的刘弘基并没有急着下去,他抬眼望了望北边的城门,那是并州的方向,刘武周占领的地方,已然见到了一支举着火把的敌军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刘弘基心底一沉,转身又看了看南边,顿时又松了一口气,晋地没有动静,想来应该是被萧纪安他们拖住了。

真他娘的狗,到头来还是应了那家伙说的话!

烽火连绵,这一夜若不守住城门,日后,他刘弘基怕是没脸再回去见那狗东西。

刘弘基沉了沉声,望住不远处的城门,朗声朝他身后的唐军喊:“不许恋战!一队守住南边的城门,其他的随我去北边,将刘武周的队伍,打退到城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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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已至,萧纪安合目歇了片刻,再睁眼之后,已然换回了自己的身子,他看了看身侧方才接着独孤怀恩身子扛回来的边为峰,请大夫换过药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些血色,少年占了半张床榻,萧纪安起身后,方才正色看了看这少年,蒲州可听晨钟暮鼓,只是这钟声沉闷,却依然唤不醒睡熟的人。

萧纪安自觉没有过错,但他听着这钟声,双眸微抬,却觉得多了些重量。

晨光透过窗沿照进了屋子,他左右也是睡不着,便自己沏了壶白茶,吃完一口之后,似有想到了些什么,放下了茶盏。

他以梅花易数掐算,断了断浩州的卜辞,徒然松了一口气,断卦:兑为泽趁水和泥,中吉。

浩州这一战,总算是结了。

他起身出门,穿上裘衣,想去汾水探一探,若是没有算错的话,他的那只鹰应当已经到了柏壁了。

只是,没走几步,萧纪安又被一把折扇拦了下来,他走的匆忙,这才发现李建成不知在门前侯了多久。

拦住萧纪安的折扇倒是极为素雅,倒不像是皇家的作派。

李建成看了看他,淡淡的道;“你醒了,这一宿可是好眠?叔父说你需一天的时间,你倒果真是一天的时间,多一刻不多。我这一局棋,可是等了你一月有余。”

萧纪安闻言,顿了顿:“承蒙太子殿下惦念,从关中到此处,若只是为了一局棋,未免太看的起在下。”

“有欲之人唯滞于有,无欲之人又滞于无。”李建成笑了笑,默许了他的说法:“今日也不是下棋的好日子,你酒刚醒,就算我这一局胜了,也算胜之不武。我来问先生,这一番道性与法身,可真的有以心为轮回,生死及得道这一说?”

萧纪安只觉得他话中有话,便接了过去:“众生神本澄清清净,法身不过是真道累净之后的妙心,道家重“玄”,识体是常是清净,识用是变是众生。”

李建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复又说道:“先生可知道,有什么法子才能变成这众生的?”

萧纪安退了一步,顿了顿,但还是沉了沉声道:“在下不知。”

李建成在他身侧踱了几步,又抛出了一题:“昔日父皇受傅奕谏言,曾欲灭教法。曾言,佛教其窃人主之权,擅造化之功。依你之见,这佛教是灭了好,还是不灭好?”

萧纪安望住当朝太子,他心中有一瞬犹豫,却还是说出了口:“若真的灭了佛宗,日后万教之祖,便唯有道家一家,道家重“玄”,不主广纳善恶,殿下觉得是喜,还是忧?”

尔后,李建成笑了。

这一笑,倒真是天子一笑,他的笑似一把不见血的弯刀,贴着人脸滑过,却又刻意的不伤分毫。李建成并未让出去路,他只兀自的站在萧纪安的面前。

却又久久不语。

再次开口,李建成却说起了旧事:“当年父皇打下并州,许二弟秦王之位,他那年只有十九,却执意要去攻下陇西,父皇派了五万精兵给他,他在营中时染疟疾,我和三姐都笑话他,若是这一战输了之后,就滚回来做他的尚书。”

“......”

“你倒他怎么回的我......”萧纪安默不作声,李建成也不是要从他口中听出什么,只兀自的继续说着:“他的兵连浅水源都没迈出去,却对我说:‘哥,日后你辅父皇,有东宫替你安邦,幕府替你定国,我替你平天下,’”

“......”

李建成收回了折扇,叹了口气,轻轻的扶了扶额:“你去吧,若你只愿为秦王的利刃,那便护他,行天下之道,平天下之难。”

称孤道寡,皆为帝王世家。

萧纪安朝他深深的一鞠躬,便不再回头,踏上前往柏壁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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