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降，你以为凭你，唐军就不会赶尽杀绝了？”宋金刚的眼中皆是鄙夷，冷笑一声：“尉迟恭，你未免看的起李世民的度量了。你和他打了四个月的仗了，你现在降，就不怕他拿你的首级挂在城门？”

“那也无碍，我死了便是死了。至少我手下的千骑兵可以幸免于难。”尉迟恭拿着牌子，总归是念了些旧情，没有砍下宋金刚的首级，他退出帐子，一拱手：“宋王，后悔无期。”

宋金刚闭了闭眼，尔后睁开，他手心施力，将桌上的茶壶重重的朝地面一砸，摔了个粉碎。

他的耳边便传来了一阵阵的马蹄声，不用辨，也知道是尉迟恭带着千骑兵降敌的声音。

“我的王，我们要回去了么？我见尉迟将军带着一行人马出去了。”帐营里，进来了一面容姣好的女眷，那是宋金刚的新妻刘氏，她挽住了宋金刚的手，似是在帮他压下怒火。

“不，我们去和你哥哥汇合。这一战，我会在这里，和他李二斗到最后。”宋金刚扶了扶刘氏的额间，抚平了她皱缩的眉宇。

**

柏壁几月，汾水的河，已然化了一半。

和宋金刚打了几回之后，唐军的兵又撤了回来，在城门之内好好的修整着，李世民一面望着不远处的城池，一面留心着身后的将士。

将士吃着柏壁百姓送来的米，这个冬天都没挨过饿，这是这一战的大幸。

李世民回过头，又望住了解冻的汾水河畔。

早春无雪，汾水的景致都在那几枝梅树上了，这种光景，让李世民不由的想到一人，他晃了晃脑袋，扭头却看到李咏仪拿了枝梅花，正用手一点点的揪着花瓣。

大唐公主挑了一朵最完整的带在了鬓角，对上李世民的眼睛，眼睛都抽了抽，她弟弟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这表情实在看的让人倒胃口。

李咏仪立马上前一步，朝着他面就是重重的一击拳头：“你姐我不能带花么？啊？”

李世民勉强合上了嘴巴，木纳的点了点头：“合适，合适。三姐怎么都合适。”

“在等人？”李咏仪看了看他，复又朝着那一树的梅花望去：“那家伙好像是说，这一战不会来了，叫你把人赶到并州以北。你在这里和晋地的兵也交战了几回合了，要是急着打完这一战的话，等人的这点时间，还不如主动去迎击宋金刚的兵。”

“时机还未到，现在若是去攻，他尚有喘息的机会。”李世民沉了沉声，看了看李咏仪：“他应是也在与突厥那边交涉，料到了最后这二人会逃到突厥那里，等我这里收网了，最后这两人的人头，他自然是会去收的。”

“你......倒是比以前长进了不少。”李咏仪看了看眼前的弟弟，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但那家伙行事向来如此么？”

“向来如此。”李世民点了点头。

“那你也不可太过亲信于他，我觉得他不似一般的文臣，那么尽忠于你。”李咏仪看了看这个弟弟，语重心长道：“他那老谋深算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寻常的风水师，我见过他在太子那边周旋的模样，连拒绝别人都圆滑的很。我看这里除了李元吉，你们都着了他的道。”

“太子！”李世民闻言顿了顿，忽然像被什么触了逆麟一般，却又压住了心中怒火：“三姐，他为何老是抢我的东西！”

李咏仪一击拳头又砸到这个弟弟的脑袋上，皱了皱眉：“什么你的东西，他的东西！刚说你长大了些，怎么一提你哥又退回去了。”

这两兄弟，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对盘。李咏仪寻思这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真的得了这个谋士，就能得这大唐的天下？

“不说了，三姐你看前面的人。”李世民收回了思绪，他看见了城门之外的白旗，瞬间认出了尉迟恭，对身后的侍卫喊道：“开城门！随我一起去迎，归附于我的大唐的大将！”

“且慢。”李咏仪跨出一步，拦在了李世民的面前；“怕是有诈。”

李世民看了看他三姐，方要解释一番，却见一士兵匆匆的上了城墙，在二人面前跪了下来。

尔后，那人朗声道：“报——秦王！安平公主！晋地传来捷报，宋金刚，带着剩下的兵，逃回了并州！”

二人闻言之后，李世民眼中有光，他丢给李咏仪一块牌子，便率先下了城门：“三姐，不同我一起去看捕猎么？把兔子送到狐狸的嘴里！”

“去！”李咏仪看了看这刻着自己名字的兵符，终是压下了心中大部分疑虑。

**

萧纪安这只狐狸，随着地下的河，与阿史那耶律一同飘了一日，终于到了那片贫瘠的草原。

二十四个时辰之后，萧纪安将身子还了回去。

阿史那耶律拿回了自己的身子，朝他叩了叩首，他定了定神，道：“将军，前面就是我父亲的营地了，我的父亲不知道将军的本事，我会同他说清楚的，请将军给我一点时间。”

萧纪安看了这个骗了自己两回的人，方要打断他的话，却见到阿史那耶律拿出了系在腰间的匕首，再一次递给了萧纪安：“如果将军不信我，就现在杀了我吧。”

“要杀你，我早就杀了。”萧纪安摇了摇手，用匕首点了点对面的人：“给你十分钟的时间，速去速回。”

阿史那耶律颔首，扭头就转进了帐子里，萧纪安忽而听到他们用蛮夷话说了些许，里面夹杂着争吵的声音，但没过多久，声音就匿了下去。

阿史那耶律出来之后，他的身后果真跟着了一个沉着脸的中年壮汉，草原上的人都带着黝黑的肤色，裹着粗麻的壮汉便是这草原上的大汗——阿史那和，他打量了萧纪安一眼，堪称客气一拱手：

“大唐的使者，我们本就是弱小的蛮夷一族，谁帮助我们，我们就帮助他。实不相瞒，定杨可汗给了我们草原不少的东西，并许诺我们战事之后，将并州以北的城池都归于我们。你是和平的使者，我的儿子是你救回来的，你自然是草原的客人。但其他的，我们就做不到那么多了。”

“救回来的？”萧纪安闻言莞尔，看了一眼阿史那耶律，阿史那耶律低着头，难堪的藏起了自己的双手。

虽然这人又撒谎了一回，但至少这个谎，情有可原。

就算是真主在世，要真的让突厥因为一个人、一次魂穿，就将赌注都压到大唐上，阿史那耶律做不到，他的父亲，也很难答应下里。

萧纪安没去计较这些，缓缓的道：“大汗，他刘武周若是真的这么鞠躬尽瘁的帮你，那缘何你们现在还在这荒草之上呢？”

“那是因为定杨可汗还未夺下河东。”阿史那和定了定神，掩住不安：“定杨可汗推翻了隋帝，已然给了我们不少东西了。”

萧纪安笑了笑，在他身侧走了几步：“他给了你美人，许了你城池，但却不信你。浩州的粮草已经断了，且不说现在早春汾水已经化了，寒冬的时候，为何他运粮的时候，独独不经过汾水呢？”

“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刘武周可比我们大唐好的太多，大汗你仔细想想，同样是推翻隋帝之后的王朝，河东这一带，他刘武周立了王，真正分出去的半壁江山，不是给你大汗的，而是给了宋金刚。宋金刚所到之处，饿殍遍野，就没有分出去再回来的东西。”

“这样的人，你也信他们么？”

“信。”阿史那和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这样想，顿了顿之后，复又说道：“如果不信他，我们别无去处。”

“你不妨试试换个人，推翻了隋帝的可不止他一人。”萧纪安停下来步子，收了笑意，沉着声：“我替大唐，来和你谈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