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和吕氏一族,紧紧的绑在一起。
吕光深知,如果想要让上界的父母亲人生活的好一些,那么就必须仰仗这位天上人的力量。
他想着想着,又想起那日与安国夫人初遇的场景。
安国夫人脸色一红,心知对方是在挖苦自己费尽心机欲得到九转灵丹,不想最后却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只能苦笑道:“既然你有幸得此际遇,历经奇峰,终至生命无忧。那其中自然是有一番定数,本真人早已释怀,你不用出言激我。”
与聪明人讲话,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直抒胸臆,往往一句话说出就可让对方明白心中所想。
天婵全副心思牵绊在吕光心上,此刻眼见他安然无恙,心中别提有多难以相信、奇怪疑惑了。“吕光,你在说什么?”
她看到师父与吕光相谈甚欢的场景后,顿时便抑制不住心中的疑问,脱口问道。
就在吕光将要说话之时,从山林中却猛地蹿出一个人影来。
来人身形乱晃,踉踉跄跄。一手抚在胸前,一手提着半截断剑,模样狼狈不堪。
安国夫人反应极快,骤然发挥全力,身形暴涨,弹指间就已飞至来人身前,道:“潘芸,发生何事?”说罢此言,她双手食指急点在来人背上。一道道元气,度入其身,为来人疗伤、缓解伤势。
吕光与天婵相视一眼,随即上前。
“是她?布阵捉拿我与千松道长的那个为首女子,在熔浆洞穴外,也有此女。”吕光双目一望,脸色微变,心中咯噔一下,暗思沉想。
天婵蹲下身来,急声道:“潘师姐?你”
潘芸双眼紧闭,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半盏茶后,她呼吸才顺畅稍许,不似先前那般难受,磕磕绊绊的道:“师父,弟子在那洞口被众位师妹唤醒之后,听师妹们讲清事情经过,本欲要与其他师妹一同前去为师父掠阵,不料走至中途,有两个小娃,一男一女,仈岁年纪,拦住弟子一行,询问可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吕光听之微微一怔,脸色大变,心情沉重,暗道,小孩,莫非是韩家派来擒拿我的
但听潘芸咳嗽不断,天婵接手扶住,抬头望着站立的安国夫人,道:“师姐,之后如何了?”
“弟子本不欲和他们纠缠,耽搁时间,直接想走。那女娃粉琢玉雕,可爱至极,谁知她只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她们衣服的颜色,那男童就就把众位师妹的衣服,给扒光了弟子受制,不能动身,只能回答他们问题”潘芸目光恢复几分精神,抬眼看着站在前面的吕光,“听他们所说要找之人的体貌特征,很像是眼前这位书生相公”
潘云说着说着,安国夫人与天婵二人均是用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起吕光。
“啊?”天婵更是惊叫出声。
安国夫人冷眼相望,瞪着吕光,道:“潘芸,那你可知峰顶的众弟子为何全都身形定住,不能动弹?”
“弟子无能,只好如实相告而后那二人就分道扬镳,一人上峰,一人下山”潘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安国夫人冷声道:“仈岁年龄,他们是修道者?”
“师父明鉴,他们确是用的道家道法只是弟子眼拙无知,看不出他们乃何门何派。”潘芸一口元气提在胸间,说毕后,便忍耐不住全身袭来的痛感,闭目而息,调理身体了。
安国夫人闻言皱眉,心内暗潮汹涌,暗忖道,谁人如此胆大,竟敢欺上靖道司?
可恶!
到底是谁?
然则她转念又想,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惊惧。仅仅两个孩童,便无声无息的制服了峰顶的百余名弟子
这种手段,简直是令人悚然心惊。
吕光默然不语,神情自若,然而他心中也是疑问重重,暗思彭湃。
如果真是如此女所言,那就可以确定,那二人的确是来寻我,只不过韩府身处朝堂,与修真修道界毫无联系,又怎能寻得这种厉害人物前来拿我?
细细揣摩推测起这件事情,疑点颇多,但吕光又明明看到峰顶确然有许多不能动的人,情况如此,又容不得他不相信。
一时间峰顶寂静无声。
冷月悬挂,心怀其事的众人,在月光洗涤下,显得十分冷然。
安国夫人思绪郁积,沉闷不语,苦想不出其中原委,若说那二人是为寻找这个书生,那何故又牵连此间弟子?
天婵也已意识到事情复杂繁乱,犹如一团棉线,不见线头。
潘芸休息片刻,周身回复几丝活力,挣扎起身,低声向安国夫人道:“师父,弟子思虑良久,自从师父传出消息,为韩师妹招婿纳夫之后,靖道司中就陆续发生怪事。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联系?”
安国夫人心在困境,难以跳出局势,综合考虑,潘芸此言正好惊醒了她。
安国夫人顿而眼眸一亮,低头沉思起来。
危机四伏!
吕光心头一惊,念头迭起。
周天泽与那厉害人物,是以为自己身死,才没有多加追究,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就算以我自身此刻的境界,与他们抗衡,那也只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吕光百感交集,对于当前形势,观察的很清楚,现下又有这两个可怖孩童,目的也是找寻自己,一时间危机重重,令他忧心不已。
吕光冷冽的脸庞,泛起一丝杀机,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真的是韩家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舅父莫非就一点也不念及血缘亲情了?
“潘师姐,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天婵心中自然担忧的是吕光安危,来犯之人如此厉害,她当然想得知对方更多的信息,以此好应对来敌。
这种茫然不知的感觉,最能让人崩溃!
潘芸颔首深思,努力回忆那时场景,不放过任何可疑地方。
“对了!那男童在出手制住弟子之时,身形飘动间,腰中露出一块黑漆令牌,其上隐隐有长生二字”
“长生殿!!”
安国夫人与吕光异口同声说道,声音巨大,震得天婵与潘芸不知所措,神色茫然。
“是是!是长生殿”潘芸奇怪师父为何有这么大反应,讶然失色。
安国夫人脸色一片阴霾,心中暗叫不好,急问道:“潘芸,你确信没有看错?”
吕光心中更是震惊不安,顿时想起那神秘的狐族女子要把千松道人交给长生殿时,千松脸上所露出的惊恐神色。
由此可知,那长生殿定然是一个极其令人害怕的地方。
想到此处,吕光警戒心骤起,他们怎会来找自己?我可是与他们没有半点瓜葛。
潘芸正要回答,脸容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似是见到了什么让她害怕心惊的东西,双瞳睁大,眼神凄然,发呆不动。
“原来你在这里。”
女娃的突然出现,令众人如同身陷泥沼,静立不动。
长久的静谧后。天婵脸色一白,不由得向吕光身边靠近数步。
“你是谁?”安国夫人语气中满是询问的味道,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惧意。
这个奇怪女娃也不知何时立在了众人身后,飘忽如鬼魅般的出现在此,竟然还不被我发现。这种身法、修为连我也是远远不及。安国夫人脸色变幻,心情复杂。
吕光的声音僵硬冷漠,就跟他此时的脸色一样,横眉冷目望着缓步走来的女童,道:“你是长生殿的人?”
“她不是人,是妖。”一声稚嫩童音由远及近,传到众人耳中。
“咯咯”女娃巧笑嫣然,明眸皓齿,一袭红衣覆盖住三尺上下的身体,跟裁缝铺里织造的布娃娃十分相像。她嗔意十足的道,“哼,你也不是人!”
话音甫落,便听对方得意的回答道:“妙极,妙极!你是妖,我是魔,岂非天生一对?”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是好妖,才不会害人呢。绝不与你这魔头同流合污!”女娃娇憨的样子,让众人心情一软。但见她眼光定在吕光身上,打量一番后笑意更浓,道,“大哥哥,我向你借一样东西,你肯么?”
吕光面容阴厉,沉声说道:“我不借。”
安国夫人与天婵闻听此言,全都掩饰不住目中惊讶,露出一片费解之色。
怎么吕光答出此言,难道说他真的跟这突然出现的奇怪二人,有一番过节?
来的人非但不多,反而很少,少的用一人来概括,已经足矣。
玉女话音方落,钓鱼叟那矮瘦的身影,便从山谷的另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蜡黄脸的眼睛中好似倒映着一片大海,这海洋里所贮存的不是水,而是血、鲜血!
那红色凄迷的双眼,血丝布满瞳孔,犹如蜘蛛结,把蜡黄脸的整个眼眸,装扮成了一个血色深渊!
然而,当钓鱼叟的身躯,在他眼前浮现后,蜡黄脸眼中弥漫的暴戾,居然是渐渐消去了,恢复了本来面貌。
蜡黄脸魂海中的神魂力量依然在源源不绝的燃烧着,他供给着头顶虚空阎摩罗王所需要的神魂。而这样一来,他魂海中的念头,便受到阎摩罗王精神气息的干扰影响,变得狂暴嗜杀起来。
“我来了。”
钓鱼叟走至蜡黄脸的身旁,站定后沉声说道。
蜡黄脸深吸一口气,震住魂海中疯狂涌动的念头,面上露出一阵痛色,道:“我知道你会来。”
只听他喘息着咬着牙厉声叱道:“长生殿!休要以为我们怕了这名号。当年若不是你们牵头引线聚拢别门他派,我们鬼道修者,又怎么会落得个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场。”
“通天有路你不走,地界无门你硬来。仙、佛、人、妖、魔,哪一道不能修?你们非要修炼鬼道,杀生杀人,罪业罄竹难书!如果上界降下三灾九劫,还不是我等一界修者与你们一同承受?”玉女幽幽叹道,言语中充满了惋惜之意。
蜡黄脸狂笑不止,形如疯子,“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啊!亏你们还能恬不知耻的说出口,修道一途,本是逆天改命之路。扪心自问,你们杀的人难道就少了?”
“五道通天,唯有鬼道入地。亘古以来,故老相传,绝不会错的。天之下为地,地之上有人。阎摩罗王为地界之王,掌握三界众生死期。若非你们鬼道修者,只信奉这一尊祖仙,令它无时无刻不在扩大着信仰之地、壮大着神魂之力,我们又岂会忍痛杀戮你们鬼道修者。”玉女长叹一声,满脸愁容。
玉女嫣然笑道:“是么”
“这个当然,不行不行”金童干笑数声,连连摇头。
吕光看此情景,心中突觉一阵好笑,真是有些佩服起这对金童玉女了,无论到什么时候,身处怎样的险境,他们二者似乎都能心情放松,谈笑风生。
这边对谈如流,对面却静如死水。
“真的不行?”玉女柳眉一横,娇声喝道。
金童玉女虽然是在前冲锋陷阵,可是吕光并不是十分感激他们。说到底,他们毕竟是要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
吕光面如冷霜,心神坚定,丝毫不为金童玉女所说的一些好话而为之动摇本心。
“我们现在为你挡风遮雨、排危解难,你倒躲得离我们远远的,这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玉女看着吕光冷峻的神情,忽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揶揄着说道。
“是么?那倒是让二位费心了,那不如直接把我交给对方?二位也好心无牵挂,能一心对付他们。”吕光望了玉女一眼,面容中蕴含着一丝嘲讽。
“你!”玉女神情一冷,气急败坏的道,“哼,等我们先收拾了他们,再来跟你周旋。莫要以为你能跑出我们的手掌心。来日方长,总有苦头让你吃,我就不信你不会屈服,那幅图我们势在必得!”
吕光神色淡淡的回应道:“在下既然答应了你们,又岂会食言呢?”
“嗯?”金童望向远处,瞅着蜡黄脸他们,眉头一皱。
修者入道明法之后,在修炼道路中有一重境界,名为开眼。
隔着一幕秋夜,恍如相距千山万水。
蜡黄脸、钓鱼叟二人,全都默不作声,静静的听着从远方传来的窃窃私议声。
可惜,对方声音太一句话也听不清楚。
蜡黄脸沉吟半晌,转身低头看着钓鱼叟的斗笠顶盖,低声问道:“夫人来了没有?”
“没有。但三公子带着一些教众马上就会来到。”钓鱼叟闷声答道。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