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定好的行程,因为锦棠的插曲耽搁了几日,这几日当中白庭疯过,醉过,呆过。看到白庭这般模样孤月左和钟离姒锦心中都不好受,但是孤月左是个不善言语的,这种安慰人的事情他做不来,所以他只好保持沉默。钟离姒锦虽然是个机灵的,但是锦棠离开她也很伤心,她也没有心思去开导白庭。
今日,与往日一般,钟离姒锦端了晚膳送去白庭房间。但是刚走到门口还未敲门,白庭便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白衣胜雪,缓带轻飘,笑意温和。见钟离姒锦站在门口,没有像往日那般在她的手上写字,而是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之前锦棠送他的那个本子和炭笔,写道:“孤月呢?”
“他在房间!”说完给白庭让了条路,看着白庭缓步离开的背影,钟离姒锦挠了挠头,“没事了?”眨了眨眼睛,看着空空的房间,遂将饭菜端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她还没吃完就别孤月左拽上了马车,迎着夕阳,马车悠悠的驶出了城门,朝着远方走去。
“孤月左!我都还没吃饱呢!再说了,为何非要夜间赶路?现在离开赶不上投宿要在荒野过夜不说,你看你仓促的连个车夫都来不及找,还要人家白庭充当车夫!你说说你这个人啊!哎!我都不想说你了!”钟离姒锦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在碎碎念。念的孤月左头疼,“闭嘴!”
“干嘛!饭不让人吃,现在话也不让人说了?”钟离姒锦偏不闭嘴。
“出去!”孤月左忍着怒气说道。
“我干嘛要出去!外面那风呼呼的,听着就冷!我才不要出去!”钟离姒锦因为自己没吃饱心情郁结,和孤月左杠上了。孤月左气的想打人,最终还是忍住了,一掀帘子出去了,和白庭坐在一起赶车。
“孤月左我说你这人真是的!你都把白庭当车夫使唤了,你还要去抢人家的地方,你可真够可以的!”钟离姒锦露出一个头继续碎碎念。
“你能不能闭嘴!”孤月左处于爆发的边缘。
“不能!长路漫漫,如此无聊,自然还是聊聊天解闷的好!”钟离姒锦说的煞有其事。就在孤月左即将拔刀杀人的时候,白庭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盒糕点,笑着递给了钟离姒锦。
“哇!有吃的!”接过点心,钻回了马车,再未发出任何噪音。看的孤月左目瞪口呆。
马车行走了一夜,终于在第二日正午时分到达了下一座城池,进了城在一处酒楼前停了下来。钟离姒锦一下子窜下了马车,“今天终于不用吃干粮了!”
走进酒楼,钟离姒锦发现不对劲,环视了一下四周,酒楼里客人挺多,只是安静的很,各自吃着各自的,进来三个人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这三个人不存在一般。钟离姒锦倒也罢了,毕竟易容之后面容普通,但是孤月左和白庭二人气度不凡,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居然没有一个人看过来。再看送菜的店小二,脚步轻而稳,气息绵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黑店呐!”钟离姒锦眼中隐隐闪现出兴奋的神色。孤月左和白庭对看了一眼,像是没有发现什么一样,走进去找了一处空桌坐了下来。
看到三人坐了下来,店小二走了过来,“三位客官,请问需要些什么?”
“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式上个几样就好了!”孤月左淡淡的出声。
“客官稍等!”酒楼的效率很高,上菜速度很快,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三位请慢用!”
见菜上了桌子,钟离姒锦第一个拿起筷子在一盘菜中拨了拨,随即“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周围的人瞬间戒备了起来。“小二!你过来!”见此,店小二朝着周围使了个眼神,扯出一抹笑容,“客官!您有什么事情?”
钟离姒锦装模作样的拿着腔调说道:“你这菜有问题啊!”店小二一听,脸色一变,难道菜中有毒被发现了?强撑着笑脸问道:“客官,这菜有什么问题?”
钟离姒锦拿起了筷子,朝着店小二招了招手,“你靠近些,你看啊!你这萝卜条切的大小不一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土豆丁啊,你这切的也太小了!夹都夹不起来!还有还有你看,这菜都不冒热气了,一看就不新鲜!你说,你这菜是不是有问题?”钟离姒锦说的义正言辞。白庭忍着笑意,就连孤月左眼中都带了一分笑意。
“客官!您这是在找事啊!”店小二哭笑不得。
“哇!你好聪明哦!我就是在找事啊!”钟离姒锦巧笑嫣然。见此店小二变了脸色,就要去拔藏在腰间的武器,但是却被孤月左先一步制止。瞬间酒楼中所有人都掏出了事先藏好的武器,陷入混战当中。钟离姒锦趁乱溜出了酒楼,从马车中掏出一个干饼,靠在马车车厢上,边吃边看,时不时点评一句。虽是混战,但是孤月左和白庭的身影却是十分突出,孤月左虽然不用兵器,空手搏斗,但是出手快、狠、准,一招取人性命,看着孤月左的招式,钟离姒锦突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好似和自己的武功同宗同源,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只当自己是看错了。白庭一柄玉骨折扇开,出手同样狠辣,谈笑之际取人性命。本是风雅之物,却被当做杀人利器!虽是杀人,白庭脸上笑意不减,端的是雅致出尘。一具尸体被孤月左一脚踹了出来滚到钟离姒锦脚边,看着这鲜血淋漓的尸体,钟离姒锦一时有些恶心,扔掉了手中没吃完的饼,爬上了马车。本以为眼不见为净,可是耳边的厮杀声却是没有办法屏蔽掉。听着听着,忽觉声音越来越空旷,越来越缥缈,好似从自己的记忆深处传来。头开始痛,钟离姒锦难受的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她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个战场之中,周围除了喊杀声什么也听不到,眼前闪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白色的衣袍已然被鲜血染红,手持长剑奋力拼杀。
“师傅……师傅……”钟离姒锦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只喃喃低语。忽觉马车剧烈摇晃起来,钟离姒锦撞到了车厢上,将神思拉了回来。好容易稳住身形,扯开车帘,发现马车不知怎么回事奔跑了起来,如今已经奔出了城,正朝着一处悬崖跑去。
“我的天!怎么办!孤月左去哪了!这要是飞身下马车,可就暴露了!”钟离姒锦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悬崖,一咬牙,“不管了!暴露了也比没命了好!”准备提气而起时,车顶破裂,孤月左破顶而入将她带下了马车。两人刚落地,马车便冲下了悬崖。
“你方才在做什么!喊你都听不见!马车行动起来了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别告诉我你睡着了!你知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钟离姒锦还没从脱险的喜悦中出来,就被孤月左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说话啊!你哑巴了!平时不是很能说吗!”孤月左看着钟离姒锦呆呆的,继续吼道。他满心怒火,看到方才那般情景他居然有些后怕,若是他在晚来一会,那现在自己身边这个姑娘就已经去九幽黄泉报道了。孤月左越想越气,还欲再骂,就见钟离姒锦眼眶微红,那双灵动的眼眸中,氲氤了一层水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瞬间就没了火气,一丝心疼涌上心口,伸出手将钟离姒锦拉到自己怀中,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钟离姒锦莫名觉得心安,方才在马车上的不安渐渐平复。
“咳咳咳!”白庭此时煞风景的咳了几声,钟离姒锦瞬间回过神来,从孤月左的怀中出来,站到了一边。看着突然空了的怀抱,只留下浅浅的兰花香气,不满的看了一眼白庭。而白庭权当没看见,很是无辜。突然一道破空声朝着钟离姒锦的方向射去,看着那支飞来的箭羽,钟离姒锦心中早就把幕后之人骂的狗血淋头了。一会儿想摔死我,一会儿又想射死我,我到底哪得罪你了!其实这支箭羽,凭钟离姒锦的身手完全躲的过去,只是她不宜暴露。心下盘算着,硬接下来,能有几成活率。做好了硬接的准备,突然落入了一个怀抱里,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抬头,发现孤月左替她接了一箭。只见白庭一阵风似的朝着箭羽射来的方向掠去,片刻便回来了,空气中卷集了一丝血腥气。
孤月左伤的很重,白庭和钟离姒锦立即带着他回了城中,找了一家客栈,白庭立即开始检查孤月左的伤势。钟离姒锦偷偷的看了一眼,这一看便知孤月左这伤怕是不好办,箭射的位置太刁钻,强行拔出怕是会造成心脉失血不止,最糟糕的是,那支箭羽上有毒,若是不拔出来就没法解毒,孤月左同样活不了。
白庭检查了一会,对着孤月左说道:“我去请大夫!这个箭我没把握能够拔出来!”说完看了钟离姒锦一眼,迅速在小本子上写下:麻烦照顾好孤月。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白庭离开后,钟离姒锦一直盯着孤月左的伤口,心中盘算着怎样将箭拔出来,这毒倒是难不倒她,就是这箭……
“这般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胸口,这是被我的身材迷住了?”孤月左的声音传来,带了一丝虚弱。
“都这样了,你还这般自恋,看来是没什么大事!”钟离姒锦回了一句。她心底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是有些冒险。此时白庭带着好几个大夫回来了,看样子是把有名的大夫都给找来了。那些大夫来了之后,钟离姒锦给他们让了位置,只是那群大夫围着孤月左好半天都讨论不出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钟离姒锦叹了口气,冒险就冒险吧,在拖下去孤月左怕是连命都没了。
“我说各位!可有具体方案了?”钟离姒锦坐在桌边问道。
“这,这箭的位置太……”
“那就是没有办法对吧?”钟离姒锦直接打断了那个大夫的话,“既没有办法,那各位就请离开吧!”
“这,我们要是走了,他必死无疑啊!”其中一个大夫说道。
“那各位待在这里他就能活吗?这箭拔不出来他就活不了,各位商量了半天都没办法拔出这箭,恕我直言各位待在这里除了可以见证他怎么死的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钟离姒锦不想和这群大夫废话,再拖下去,孤月左怕是真的没救了。那群大夫无法反驳,只好陆续离开。钟离姒锦关了门,对着白庭和孤月左说道:“我有一个法子,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却也是现下最好的法子了,二位可要试一试?”
“你会医术?”孤月左怀疑到。
“这个和我爹学了一点。”钟离姒锦随口一扯。
“你爹不是秀才吗?”孤月左问到。
“我家祖上世代学医,只是到了我爹这一代,考了个秀才怎么了?”钟离姒锦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把你胸口的箭拔出来!”
“你有法子就用吧!”孤月左闭上了眼睛。
“白庭,你待会配合我,给他灌注真气护住心脉,我尽量把拔箭的损伤降到最低!”钟离姒锦对着白庭说道。白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钟离姒锦走了过去,右手握住箭柄,示意白庭可以输真气后,盯着箭柄,额头渗出了些汗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力拔出箭羽,同时调动真气,左手输入寒冰诀功法,使得孤月左伤口附近血液流动减缓,减少出血量。
“呼!”看着拔出的箭羽,钟离姒锦送了一口气,好在成功了。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立即给孤月左上药止血。
“白庭,孤月左的毒用外蒸法比较好,你待会让店小二,送一桶温水过来,然后再拿些柴火,慢慢加热,配以药材将毒素蒸出就好。因为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所以得蒸三次。这是药方,以及加药的顺序,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说完,便出去了。
白庭动作很快,没一会就让孤月左躺在了药桶里。“白庭,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姒锦了,她的医术居然这么好!”躺在桶中,孤月左对钟离姒锦的疑心又起。
“也许,真如锦儿所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白庭边给孤月左加药材边答道。
“希望如此。”停了一会,继续说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不过是府中的那一位坐不住了!”白庭答道。
“不自量力!”
深夜一轮残月挂在天边,透过树影投下斑驳的印记,钟离姒锦抱膝坐在客栈的长廊上,望着冷月苦笑。有多久不曾经历这样的场面了,想想这几年闯荡江湖,自己游走于正邪两道,一手光明一手黑暗,一直随心而为。人心的险恶,对权位的渴望,她看的透彻,也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她一直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在自己手中,可如今却有些迷惑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自己。如果不是师傅她便不会下山,不下山就不会遇见北堂语墨,不遇见北堂语墨就不会进摄政王府,不进王府就不会认识孤月左,更不会有这后头的事情。想到此处心绪更加烦乱,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习惯性的拿出了挂在腰间的香囊,凑到鼻前嗅了嗅,淡淡的兰花香气萦绕在鼻尖,是师傅的气息,心,安了不少。“师傅,你当年是否也困惑过?”
长廊中响起脚步声,收了香囊,起身看着过来的白庭。白庭拿出小本子写到:我要走了,孤月就拜托你照顾了。
“走?去哪?”钟离姒锦问道。
“先行回府打点,孤月如今这状况受不住再来一次的暗杀。”白庭写到。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钟离姒锦保证到。
“多谢!”
“那你何时走?”钟离姒锦问了一句。
“现在!”
“那你保重!”看着白庭离开的身影,钟离姒锦默默的叹了口气,“刚打开一个结,如今又系上了一个!也不知以后有谁能够破了这个本子和这支炭笔。”唏嘘了一把便往房间走去,来的时候因为孤月左的伤势,慌忙之下只开了一间房,所以只好去孤月左的房间挤挤了。只是这手指刚碰上木门,便想起一件事情,孤月左的毒要蒸三次,如今只蒸了一次,白庭又走了,这可怎么办?白庭!你回来!蒸完了孤月左再走啊!钟离姒锦对着月亮默默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