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帮主人找到工作的动力，小团儿欣慰点头。

片刻，她突然想起来，向辛夷问道“你真的闻到味道了？”小团儿觉得有点可惜“当时看他很生气的样子，还以为至少他对你有一点真心。”

辛夷轻嗤一声“算算你也活了好几千年了，还信看表情识人心那套呢？”

“唔，不过这次那味道我真是随口一说。一般最不可能就是最可能的嘛，我就试试，谁知道他这么沉不住气。”

辛夷手托着下巴，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其实真相并不重要，反而也不是给她下的，毒和伤她抬手就能解决。

再把她看着不那么顺眼的几个人收拾一下揉吧揉吧，她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去跑业务了。

而且按照开始任务前天道隐隐约约给的暗示，这次任务目标身处江湖，按理她以一个江湖侠女的身份融入和接近明显更方便。

偏偏睁眼居然是在这样一个充斥着争风吃醋的后宅里。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每个新身份的出生点都是非常重要的。

这座宅子里或许还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是天道想要她去发现的。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不知道加班有没有额外工资哦？

她嘀嘀咕咕的，还不忘顺手将之前摆在桌子上的几个瓶瓶罐罐又收了回去。

若是还有别人在，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瓶身上都标了小字，无一不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毒药。

“业务要紧业务要紧，不可妄动。”辛夷口中念念有词。

小团儿啧了一声“稀奇哟，依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也有高抬贵手的时候？”她就说嘛，什么往事虽风过都是骗人的，一回来解完毒就开始挑毒药了。

辛夷睁大眼睛，无辜又不解“什么叫睚眦必报？我好歹也是有很多子辈是被人叫老祖的资历了！才不像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被刺一下就立刻反咬回去。”

德高望重的辛夷老祖了解一下？

什么报复都是不存在，我都干的悄无声息好吗！

小团儿“呵。”

辛夷恼羞成怒，朝着镯子施了个术法后，撸起袖子从镯子里拽出来一个嫩生生的红衣小姑娘。

“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讨喜呢！一天天的打不过我还喜欢叭叭叭。”

辛夷作势要锤，小团儿一哆嗦抱着头满屋子逃跑。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

“这时候谁还能来找我啊？”辛夷疑惑。

打开门，入眼一抹翠色，门外的人正是柳姨娘。

辛夷迅速入戏，微垂眉眼，身体僵直紧靠着门“姨娘如今私下来我这里作甚？我现在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也不会乖乖做别人手里的刀。”

柳姨娘看了她一眼，依旧是一副冷美人的模样。

“大小姐，不若进去说话。”

辛夷抿了抿唇，后退一步算是默认。

进入房间后，辛夷按着小辈的礼仪给她倒茶，刚端起茶壶便见柳姨娘手捏了几个决，随着她的手势变换和口中念念有词，一个灵力屏障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这个小院。

辛夷手下动作一顿，又继续从善如流的倒茶，一副完全不理解柳姨娘在干什么的样子。

这倒是有意思了，依她的认识，这个大陆应该是没有人修行灵气的。

小团儿早在辛夷开门前就钻回了镯子，见到这种情况，她的小脸上也满是严肃。

她再次翻了翻一本装订粗糙的册子，朝辛夷摇了摇头。

辛夷心下了然，面上却丝毫不显。

“姨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柳姨娘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语调冷淡“大小姐身上的寒毒是老爷下的。”

辛夷顿了顿“…就这？”

柳姨娘捧着茶杯的手也顿住了，眼尾微微上挑“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下毒之人是他这件事我早知道。”刚刚知道也算早…吧。

柳姨娘因为自己先前设想被打破有些不悦“知道了这件事后，大小姐居然也能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这样的话？”

“比起纠缠到底，我用这个秘密和他换我在府里更好的生活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辛夷笑眯眯的。

柳姨娘重重地将茶杯放下“你娘也是被他害死的，这件事我能肯定你一定不知道。”

辛夷来了兴趣“姨娘，口说无凭。”

柳姨娘似乎有些踌躇，最后她还是咬咬牙，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球。

她朝小球里灌注了些灵力，球面上渐渐有不甚清晰的画面显露出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能清楚的看见戴着官帽的男人一剑刺入女人的身体，穿心而过。

若说之前的屏障法决辛夷可以当是柳姨娘偶得的机缘，毕竟这个世界只是没人修行，并不是没有灵力。

这个白球倒不得不让她再重新审视柳姨娘了。

这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她隐而不发，收起笑意，看向白球的眼神有故作的悲伤“那又如何呢？”

“杀我娘的是我亲生的爹，我爹弑妻，我便要弑父吗？”

“更何况，我娘早死，就算我没失忆，一个早就离开的人，终究比不过现在还活着的人不是吗？”

柳姨娘没想到自己冒险暴露这么多居然得到的是这样的答复，一时又失望又愤怒，她冷斥道

“真不愧是他的孩子，一样的薄情，一样的心狠。”

她看着辛夷，试图找出新的突破点

“那你自己呢？你从小在府里惯被忽视冷待，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又日夜饱受寒毒之苦，甚至因此修为也不得寸进，这些都是你爹一手算计的。你三年前被引到中心森林里，被发现时肋骨尽断，手脚也几乎全被撕碎，这些也都是你的好父亲一手操办的。”

她袖袍下的手捏紧，站起身直直地看着辛夷“就算知道这些，大小姐也不恨吗？”

辛夷面上无悲无喜“姨娘，我记不得了。所以，我不恨。”

那些过去时光的痛苦和孤独都诸加于曾经的那个小小的辛夷身上。

现在的辛夷老祖甚至不能共享记忆，实在难能共情。

柳姨娘恍然跌坐回凳子，忽然以手掩面，崩溃痛哭

“你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啊…”

如果连这一步都无法进行下去，她大概真的要人死灯灭了。

可是，好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生都要龟缩在这个后宅，和一群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人勾心斗角。

不甘心她明明年纪轻轻就油尽灯枯。

不甘心还没有求得大道至死还逃不开这个地方。

十几年都像恍然一场大梦，梦醒才发现前行后退都是末路。

辛夷慢悠悠地给她续茶“与其一直试图用言语来说服我和激怒我，姨娘不如挑明真实来意。”

“比如，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或者，你到底想利用我干什么。”

柳姨娘征征地停下哭泣，很是怀疑“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别的筹码来说服大小姐了，但这可不代表我就要剖析心意，给大小姐主动送上一个把柄。”

辛夷笑了“姨娘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柳姨娘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大小姐果然变得不一样了。那我便直说。”

“首先是为什么选上大小姐…”柳姨娘说到这里，也有些不确定“具体原因我并不太清楚，总之你对于辛如海，也就是你爹，非常非常特别。”

“倘若你为我所用，哪怕我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原因，但我总能利用好你一点一点挖出他的秘密，给他致命一击。”

“至于我的目的，你应该也清楚了。”

“我要辛如海的命！我要他眼睁睁看着这个肮脏的辛家如何覆灭！”说到这里，柳姨娘咬牙切齿，眼里的恨意惊人。

但她很快重新平静下来，有些希冀的问“我与大小姐有共同的仇人，倘若我们联手，一定能更快到达各自目的不是吗？”

辛夷摇了摇头，在柳姨娘失望的眼神中开口道“我有条件。”

柳姨娘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这没问题，你要什么？”

辛夷笑嘻嘻的“要你。”

小团儿：我的天！你馋她身子对不对！

辛夷超凶的回过去“别打岔！！

柳姨娘脸色怪异了一阵，又很快明白过来。

她纠结良久，最后咬咬牙，朝辛夷行了个大礼“我柳似清愿为大小姐赴汤蹈火，一生追随大小姐。”

辛夷觉得好笑“只是需要帮我做些事而已，没有要你给我卖命的意思。”

柳似清眼神反而坚定了“我能感觉到大小姐有自己的谋算。更何况，我之前用的法决和忆梦术，大小姐都知晓它们对吗？”

这是试探，也是投诚。

她见辛夷脸上收起笑，急忙解释“并不是大小姐无意透露的，我也是刚刚发现大小姐身上的毒和伤都消解了，才有所猜测。不到一天将身体恢复到这个状态，龙斗大陆医道式微，绝无可能做到这些。”

她斟酌了一下，小心地问道“大小姐…已经不是之前的大小姐了对吗？”

辛夷没反驳算是默认，她最后审视了柳似清好一会，手指在她眉心一点“姨娘，合作愉快。”

终于达成了今天前来的目的，柳姨娘出门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出门时，她听见屋内少女灵澈的声音响起“就算我不记得，他杀害了我母亲这是事实。”

“不过宰只畜牲而已，怎么能说弑父呢。”

反正也不是她亲爹，莫得负担。

“另外，我很厉害的，开始时娇娇弱弱都是我装哒！”

柳似清捂嘴笑道“我一开始便看出来了。”

“大小姐的表演真的太浮夸了。”

趁着辛夷还没气急追出来，她加快步伐迈出了小院。

在她出去的那一刻，一直笼在小院外的屏蔽罩便“哐当”一声碎了。

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破碎的屏障照进屋子，仿佛一片明亮的未来。

离开前，柳姨娘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朴素的小院。

前日大悲，今日大喜。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个院子还是五年前，那时的大小姐还是个小团子。

小姑娘看着瘦弱，但还是漂漂亮亮的，抬着头眼馋地盯着她手里的糕点“姨…姨姨，糕点甜不甜呀？”

她也起了逗弄的心思“甜不甜大小姐要不要自己尝尝？”

小辛夷满眼欢喜“可以吗？可是爹爹说夷儿不可以吃糕点，吃了会生病。”她苦恼地低下头。

或许是吃糕点的心情大过凶凶的爹爹，小姑娘又小声补了一句“但是娘亲说过夷儿可以吃一点点…”

柳姨娘被逗乐了，一贯冰冷的美人绽开笑容，完完全全透在小姑娘乌黑纯亮的眼眸里。

“姨姨笑起来真好看，比夷儿吃过最好吃的糕点还要甜。”

因为糕点之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姑娘都会像模像样的来找她请早。

“小馋鬼又来姨娘这里蹭糕点了？嗯？”

“才不是，夷儿是来看世界的第二好看的姨娘的。”

“咦，原来姨娘在大小姐心里不是第一啊，果然啊说最喜欢姨娘都是假的。”

“第…第一是娘亲嘛！”

想到这里，柳姨娘哑然失笑，只是从夫人去世以后一切都变了。

那本来是个很好的小姑娘的。

可这么好的小姑娘在这府里却活不过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