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花大哥他腿好不了了,这县衙的活计也落了?”询问的语气,但花椒听出来肯定,以及淡淡的喜色。
喜什么?不过就是幸灾乐祸罢了。花椒知道,村里大多数,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看他们倒霉,来安抚自己的心。
以前,大家都敬着让着,甚至攀着他们,而今瞧他们落下来,跟大家伙一样了,甚至还比不得他们,一股子沾喜。
都是小人的心态。
见花椒她们无人回应,刘氏更乐了,脸上盘起一圈笑,嘴里却是一副为他们着急的说辞。
“要我说,花大哥就是太实诚些,咋冲那么前头,看看,这不就亏了!家里老的老弱的弱,你还拖着身,往后可咋办?”
“而且,还有花小妹母女俩呐!......你这身子,可是不打算要了?要我.......”
这话似刀子般直扎花大娘的心口,疼得她几乎打颤。
不用看,也知道婆媳俩的脸色有多难看。
但一个村的,且还是邻居,人还打着关心你们为你们担心的旗号说话,婆媳俩终归不好说什么。
花椒却没那么好性,尤其刘氏那嫌弃的口气说她和她那便宜娘,花椒忍不了。就算她们是拖油瓶,那也不是你家的,你说个屁。
“多谢大婶关心,大夫说舅舅好后走路没问题。至于役活,那以后是不干了,不过县大人恩义,给了舅舅赏。家里有几亩薄田,我和哥哥也长大了,能给家里做活。”清脆软糯的声音在暗色里荡开,似银铃声般,荡满快活,听在耳中,心头也不觉松散。
“尤其是哥哥,可是懂事不少。婆婆今儿出门前还说着让哥哥一道来,可哥哥不愿,说舅舅不方便,他身为男丁,要留家里照看。我舅舅听了可开心了,还多吃两饼子哩,直说这腿伤的也值,疯小子懂事了!毕竟家里往后,总是要靠男娃撑得不是?”
花椒似乎越说越高兴,手舞足蹈的,听得婆媳俩一愣一愣,不由得相视一眼,这啥时候的事,她们咋不知道。
那认真喜气的模样,惹得婆媳俩都以为是真的,认真回忆了遍没出门前的事。
而本来兴致高昂的刘氏,却在花椒这番话下僵硬了脸,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却没想到,花椒接下来的话那才是更大的打击。
“哎哟,忘了,婶家没有男娃子。”花椒一副不好意思的样。
这话,却扎的刘氏心口疼得吸了口气,汩汩的鲜血直冒。日常挂着笑的面团似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看向花椒的目光也透着不善。
奈何花椒只当不见,继续兴致勃勃,“不过也不碍事,竿姐姐招姐姐还有娣姐姐都能干孝顺呢!婶儿多厉害,一口气生三个闺女呢!”
如果说,先前的话是扎刘氏的心,那这嘴话可就是把她的心剁成碎渣了,面团的脸忽青忽白忽红,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了下不去。
她一连生了三闺女,始终没儿子,从三闺女的名字就知道她,他们多盼望个男娃。可偏偏,老天不给。天知道她多嫉妒人家的男娃。
也就是因着连生三闺女,她在家始终低口气,男人瞧不起,公婆也看不顺眼。要不然,公婆男人咋地能那么补贴二房,她却连声都不能多吭?
花椒那些话,简直戳人心窝。
然,这就结束了?怎么可能!
花椒继续笑嘻嘻着脸,软软道,“尤其竿姐姐,知道婶儿过年忙,专程回家帮婶儿干活,一住就好些天,村里人都说还是闺女贴心啊!”
出嫁女一整个年都在娘家过,夫家都没人来领,那是孝顺?村里谁不晓得,那是在夫家不得眼,做错事,遭赶回来的。
为这事,家里一整个年都没过好,她还遭了不少骂,眼泪可偷偷流有一盆了。
这可好,一小丫头直直说了,当着面偏偏还夸你闺女是孝顺!刘氏又气又恼又羞,一口气憋在心口,吐不出,咽不下。
“小鬼丫头,哪那么多话。”到了这会,花大娘不好不再不说,“马大家的,小娃子不懂事,别跟她计较。”
大人哪能跟小娃一般见识?
刘氏咬紧牙根,半晌憋出几丝假笑,“哪能呢婶。”
说完这话,刘氏闭紧了嘴,不再开口。叨叨一路,突然而来的安静,倒显得气氛有些尴尬。不过花椒不在意,尴尬也不是她尴尬,尤其是怼完人后,心情极好,神清气爽,连走路也有劲了。
见花椒的小模样,婆媳俩暗觉好笑,花舅母微低下头,抿唇偷笑,心头松开不少。
花大娘也是如此感受,抬手摸摸花椒脑袋。
才发现,自己心疼的小乖乖竟然这般牙尖嘴利。
到了路口,再往前走没多久,身后遥遥传来铃铛声和赶牛声,是牛车来了。
车上已经有三人,她们再上去,基本就坐满了。
一路往镇上跑,一颠一颠的,花椒有些晕,花大娘见着,就把花椒半抱怀里。
耳边隐约传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渐渐迷入梦乡。
再醒来,已到了镇上,婆婆舅母正在拿东西准备下车。
“下晌,还是老时辰,就在这等着。”赶牛的大爷吧唧一口旱烟,说道。
这会,天已大亮,旭日东升,远远的,就能听见喧闹的叫卖声,不少人挑着担,背着篓往镇上赶去。
花椒跟着婆婆舅母往镇上赶去,马家妯娌下车早,大概因为先前被花椒怼得厉害,刘氏没打招呼就先走了,马二家的也没多话,前后离开。
花椒完全不在意,早被周围的热闹给吸引了。
虽说只是个小镇,但是异常热闹,大概是因为方圆十几里才有的聚集地。
店铺林立,旌旗招扬,街道边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花椒东张张西望望,看看这边,望望那头,看什么都新奇,漂亮的大眼闪着光。
花大娘见了,慈爱地摸摸花椒的脑袋,低声说:“乖椒,婆婆下次再带你来镇上玩。”
花大娘背篼里还有只肥硕的野灰兔,一合计,准备先把兔子卖了。一会卖了人珩就能直接回去。毕竟,那可是一笔巨款。
穿过人流,近半刻钟的功夫,三人来到好客楼,听花大娘说,这是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