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娘尚不知李大山已有大致的猜测，正考虑着要不要将这事告知儿子。

一直到收拾好，各人回屋，花大娘呆坐在自己房内，对着豆儿似的火苗，发呆。

“娘，睡没？”花根的声音惊醒花大娘。

“还没。”花大娘站起身，纠着脸，要不要说呢？

花根推门而进，也不拐弯抹角，直道，“娘，可是遇到啥事了？今儿丁妹子说，你晌午坐墙边，不大舒服的样子？”

花大娘看一眼花根，动动唇，却半晌没出声，直急得花根跳脚。

许久后，花大娘才悠悠开口，“椒椒她爹，回来了。”

花根半晌没反应过来，等理解其中意思，惊得一声大呼，“啥？”

“你小声些，大晚上的，叫个啥劲！”花大娘怒拍儿子一肩膀。

花根表示很委屈，您老来这么一句，也不得惊死了人？

“娘，你说啥胡话呢？”

花大娘一瞪眼，后拉着儿子坐下，低声将白日所见之事道来。

李家，李大山看着妻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他很担心，若那安国公真是妻子死去的丈夫，花椒的爹，那再出现，她会如何反应？

按照她的性子，怕有的一场闹。

这种闹，倒不是哭天嚷地，撒泼打滚，而是闷声垂泪，惭愧内疚，想不开，看不穿。

这更恐怖。

当然，他也担心，她会不会后悔与他成亲，想要与前夫再续前缘。

李大山一遍遍思考各种可能会发生的事，心里做着准备。

李大山的沉默心不在焉让花椒娘察觉出，“怎么了？咋回来一直不说话？”

“没有。”李大山笑笑，目光轻柔，“就是想安静地看看你。”

花椒娘粉了面庞，轻睨眼李大山，转过身去，收拾床铺，没搭理。

窈窕的身姿在烛影下隐隐约约，李大山静静地看着，却分外心安。

这种感受，就像是久远记忆中的小时候，他与哥哥，爹娘，一家人围在一起的晚上。

简单，温馨，心安。

这种生活，不过才几日，却已让他沉溺其中而不愿再抽离。

李大山上前，从背后环抱住花椒娘，下巴磕在她肩上，低语，“阿荇”

花椒娘身子一僵而轻颤，片息便柔软下来。

“作甚？别闹，赶紧先洗漱去。”

“不，我就要抱着你。”李大山沉声，带着些赖皮的味道，“万一你跑了咋办？”

如此孩子气的李大山，是花椒娘第一次见到，并无不适之感，反倒觉得好笑亲昵。

“尽说胡话。”花椒娘啐一口，右胳膊轻抵下李大山胸膛，“我跑哪去？”

李大山更拥紧些，道，“也是，咱可是交换过文书，定下的夫妻，你哪都跑不了，这辈子，只能待在我身边。”

花椒娘轻笑，摇摇头，只觉得原来一向看来成熟稳重的男人，竟然还有如此傻气的一面。

“是，我就呆你身边，哪都去不了，那你可能先去洗漱了？”

“不要。”李大山沉默片刻，闷声开口，意味深长道，“咱一会一块洗浴，厨房锅子里温着热水呢！”

说完，便不安分地凑进其脖子内，轻吻起来。

花椒娘猛然又红了脸，羞得说不出话。这几日来，他们一道洗浴都不是一两次了，而那场景，想起来便

而此时，花椒与左翊正排坐于屋顶。

初秋的夜空，天有些凉，但作为两个不寻常的人，感知并不会十分明显。

夜空很黑，似一条黑丝绒幕布，上面群星璀璨，点点闪烁，就似嵌在上面的碎钻。

今夜的月亮不甚清亮，长了些似蒲公英般的绒毛。

“天气大概是要变了。”花椒感叹声？

“嗯？”

“月亮长毛，雨水滔滔。”花椒说道，“大约又要阴雨天了。”

左翊皱了下眉，阴雨天说不上喜欢或讨厌，只是格外不大愿意动弹。毛发湿透贴在身上的感觉，太不喜欢了。

“你找我就是上来坐着的？”久不见左翊，花椒便道。

“你婆婆的异样，怎么看？”左翊问道。

怎么看？什么怎么看？

花椒怪异地看着左翊，“我倒更想知道，你这般关心我婆婆是怎么回事。”

之前咋从未发现有这么热心？

左翊盯花椒许久，而后咧嘴一笑，“你吃味了？”

这个回答，我给满分。

花椒看着左翊，额角不由滑下几条黑线。

“婆婆是有些奇怪。”花椒转看向星月，打算言归正传，“早上去且还好的，不知是何时的情况。要说今儿，也没特殊的。不过”

花椒突然想起上晌花大娘遇见那位国公爷时的失态，惊变的神色。

“婆婆与那位国公爷认识？”话出，花椒便觉得可笑，“不可能吧。”

“你没觉得安国公的面容，十分熟悉？”左翊转话题，问道。

“嗯，何意？”花椒诧异，“是觉得熟悉，不过你咋知道？你不是与他认识么？”

左翊勾勾唇，笑了。

后道，“难得见你也有这么蠢的时候。”

蠢！

花椒不乐了，抬脚就朝他踢去，左翊忙得躲开。

“小心些，别把屋面踹破了。”左翊提醒道。

花椒白眼，收了力，坐好，“不愿说我就回屋了。”

“你不照镜子么？”

照不照的，跟你有何关系？

花椒不耐，东拉西扯的也没说到点上。

“咱一贫民农户，哪似你这等贵公子，还有镜子这种高档货？”花椒撇撇嘴，冷声道。

语气是不好，但说的也是实话，家中只有一面不甚清晰的铜镜，在她娘屋里。

不过她很少去照，偶尔有时进去碰巧。要么在水缸，河边看上两眼。

“怎地，你要送我面镜子？”花椒眼皮轻撩。

话才落，却见左翊从怀中掏出一柄雕有缠枝花草似小扇子般东西。翻过来，竟是一柄银华镜。

镜面光滑，淡淡月华落在上面泛起悠悠光泽。

这有备而来啊！莫不是又来告白？

花椒内心说不清的激动，但面上，冷淡禁欲。

“你照照看。”

花椒看一眼他，接过银华镜，对着光线，看向镜中。

娃娃脸，光额头，杏眼，高鼻梁，肉肉的小下巴。

嗯，小美人胚子。

抿唇一笑，左边脸还有个深深的酒窝。

花椒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容貌。

“你没觉得你这长相很熟悉么？”

熟悉？

蓦地，花椒脑中出现文正阳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