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苏醒的风随着太医,仆从的进出,一下吹到外头,吹出内城,吹入京都百姓的耳中。
这时,连涟正在云柜坊桌台前。
花椒出事,连涟也就当日吓着了。急匆匆回府,陪了花椒一整夜。
紧张的情绪在第二日便得到缓解。
倒不是她假惺惺,不在意花椒生死。而是从见到几乎无呼吸无脉搏的准尸体,到第二日,呼吸脉搏一下强劲起来,她便知道花椒死不了。
如此一来,连涟心绪也得以平静。恢复,也要有个过程,急不来的。
尤其在听到太医从最开始的摇头叹息恨不得直说准备后事的无奈,到转日惊奇琢磨沉思的转变,就更放心了。
显然,花椒身体的恢复速度,惊着他们了。
如此,放下了心,连涟的心思自然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她的人生规划,也很重要啊!
在她的规划里,她以后那是要走遍大江南北,见识各种风土人情的。
而要出去,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银钱。总不能真的让她日日餐风露宿吧?
因此,如金存资本这件事,是一件顶重要的事。
而她想到的,能赚资本的,还又是她擅长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只是这次
连涟微抿着嘴角,面无神色,手搭在桌台边,似是漫不经心,但熟悉她的人却能知道,这会,她实际上十分紧绷。
已经三把了,但次次都出错,这三把的功夫,她可不仅将这次在云柜坊赚到的还了回去,连本都破了一半。
简直耻辱!
更重要的,她精神力明明感知得清晰,如何会有错?
且一连三次,都错了。
连涟觉得,他们一定是下了暗手,出千!
她得想法子,把那些银子都拿回来!
因此,在庄家再一次摇骰子到最终打开,这一整个过程,连涟都紧紧盯着。
然后,她便发现,在打开的一刹那,那庄家手微不可见地轻晃一下,而木盒里竟跳出一机关,愣将其中一粒动了下。
好本事!
连涟垂下眼皮,这一局,她又得输了。
不过没关系,老子总得再拿回来!
连涟轻蹭牙,半垂首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赢。
将这关窍说出去,显然不是好主意。在这个场子,在这个京都,她不过就是只小蚂蚁,正面硬对,可对不过大象。
所以,这不考虑。
那,该怎么办?最好,她再将骰子弄回来。
是啊,弄回来!如此小的一东西,翻个面,她的精神力应该还能做到。
想到了这,连涟心定了。
在再一局时,果然又出现了。这次,有了准备的连涟尝试了自己的想法,在开盒的之前一息,愣将骰子翻了面。
总算赢了。
连涟勾勾嘴角,瞧着开盒的庄家再见到骰子时那见了鬼的模样,眸光轻转。
以她的精神力看,可再来个十几局,问题并不大,所以,拿了老子的,都吐出来吧!
鉴于先前输太狠,之后连涟是半点不客气了。
准许人一连倒霉,不准许她这会好运得一个劲儿翻盘?
半个时辰,连涟一下将所有的被拿出去的,都拿了回来。
顺道,又翻了个本。
捧着手里厚厚一沓银票,连涟嘴角几乎快扯到耳根。
场子的其他人那是看得一阵眼热,加羡慕。
他娘,这小子运道咋那么好!
半清楚事实的庄家面色也难看得紧,真是邪了门了!半个多时辰,一连换过四人,甚至连摇骰子的木盒都换了,以往无往不利的操作这回却是次次失手。
真是
拿着银钱的连涟大伸个懒腰,表示神清气爽。
“玩了不少功夫了,得回了!”转身,连涟打算离开
“这位小公子等等。”一道声传来。
连涟猛将银票塞进衣服里,抱住这么身体,一脸惊恐警惕,“干嘛?难道你们要强抢?”
管事模样的男子从人后来,摆手笑道,“小公子想多了,云柜坊可从不会做如此之事。”
“那你要干嘛?”连涟警惕之色半点未改。
“只是观小公子运道不错,耳力也佳,我们东家想请一见。”
“不去!”连涟毫不客气地拒绝,“我只是来凑个乐子,顺道赚些银钱的,没兴趣与你东家见面。”
“我不愿,想必你们东家也不能逼迫吧?”连涟又道,“本公子可是看在云柜坊名声好的份上才来的。”
“自然,小公子不愿,东家也不会强求,那您请。”管事笑笑,又道。
连涟狐疑地挑挑眉,这么好说话?
话落管事笑着又招呼着其他人玩,果然没在搭理连涟。
外头陆续又有客来。
“诶,你们知道么,听说那个遭雷劈的二姑娘醒了!”带着这个最新的惊天大消息,一人跑进场子里,大声道。
还没走的连涟一听猛瞪大眼,直盯着那人。
“当真?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嗤,怎么可能,瞎扯呢吧!都劈成人炭了,还能活?”
“嘿,别不信,外头都快传遍了,太医都去瞧了”
连涟一听此,满面惊喜,直往外跑。
管事的见此,打了眼色,着人去跟着。
连涟出云柜坊,本是直接往国公府跑的,只是跑几步,登时想起在归林居的何梓珏。
于是,一个转身,掉头走了。
归林居与在主要街道的云柜坊相隔两条街,并更靠外城,因此隔得很远。
但这些路,在连涟眼中,并不算得什么。
从街道里七怪绕,走得都是最近方便的小道。而这番做法,却是让后头跟跟踪的只当连涟是发现了他们,故意带着他们绕呢。
如此依赖,跟踪的两人心下暗自一咬,跟得更紧了。
事实上,连涟半点不知道他们。
照着连涟脚下生风跑得速度,约莫一个钟多些,便到了归林居前。
一个蹿步进了归林居,跟后头的两人远远偷瞧着,坐在墙角跟上轻喘气。
这小子,跟猴似的,咋跑这么快,都不带歇一下的。
过分!
两人相视一眼,都瞧见了各自眼中的无奈。
“还等么?”喘平气,其中一人问道。
“再歇会,再走。”另一人想想道。
话才落,然就见连涟从归林居出来,与另两个姑娘上了马车,然后,又走了。
两人相视一眼,扶着墙起来,而后跟着马车跑去。
但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马车?于是,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飞驰而走,两人呆呆相视一眼。
“要不,咱去,那里面看看?”其中一人提议道。
另一人看看归林居的招牌,点点头,“去看看。”
连涟不知道自己身后带着的尾巴停在了归林居,且还打算去归林居探探。
这会,他在车厢里正与方梓珏说话。车架上,坐着大猴子和李峰。
这几日,进不去内院的大猴子李峰又愁又急,可也无能为力,后来直接到了归林居帮忙。
多做些事忙着,总比闲着乱想发慌得好。
如今听说花椒醒了,不管这传言是真是假,也总要去看下才好。
连涟几人往文国公府赶时,左翊已去了府里。
在小丫鬟的带路下,匆匆朝百草屋去。当然,就算没有小丫鬟带路,他也能去。
左翊匆匆的身影落入一众或有心或无意的各人眼中。
翊王爷对二姑娘可是真的上心,这五日来,日日前来报到,从无间断的。
如此芝兰玉树般的公子,怎会对二姑娘,这般上心的?
丫鬟婆子们好奇得不行。而芙蕖院那,却是嫉妒得不行。
真是不知哪得运气,竟能与翊王交好。
文云曦在假山顶的凉亭里瞧着左翊的的身影,忿忿跺了跺脚。
“姑娘,翊王来了。”碧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红欢正在给花椒拆带子,抹药。
清醒过来的花椒才知道自己原来被裹成了传说中的木乃伊。
除了一张脸还留在外头,其他地方都裹着布条。
直挺挺躺着,被红欢扒了个干净,然后看她给自己上药,简直,太羞耻!
花椒无奈地闭上眼。如今她就是躺在砧板上的一条只会张嘴呼气的鱼,没有话语权。
“让,等会,进来。”花椒说道。
红欢点头,快步去说了声,又回来给花椒包扎。
在全部包好后,红欢端着盆,带着拆下来的脏污绷带,出门去。
而后碧喜带着左翊进屋。
红欢走过时,碧喜眼观鼻鼻观心,屏住呼吸,绷紧身体,然后脑中给力的想象依旧让她忍不住打恶心。
这也是为何换药这种事交给红欢做。不然依照碧喜她好出头揽事的性子,这等花椒贴己事,她定是不会放给红欢做的。
花椒偏过头,看背光而来的左翊,“邋遢了,不少。”
左翊一大步跨去,动动唇,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见着这样的花椒,心底一阵阵刺疼。
多遭罪。
“怎会,被劈着?”左翊哑着声道,“听说,你是为救那俩小子?”
“他们死便死了,你作何去救?”左翊又道,“便是你弟弟,那不是嫡亲,才见过几面,你为他们这般拼命?”
碧喜在不远处站着,耳边听着左翊那话,眼皮抽抽,心下也抽抽。
翊王这话说得,真直白,真不留情
“我,”花椒扯扯嘴角,“说来话长,顺手的事,与他们,关系不大。”
花椒脑子逐渐清醒后,也想了想当时的事。九道天雷,有六道,全打在花椒身上,准头好的,让人无语。
若是只是冲着大槐树去的,她不过是个陪衬,那为何,三分之二都落她身上?
花椒觉得,其中怕不是那么简单吧?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天雷本就是冲她来的。
要是她真的从树底下逃开,那天雷,会不会一路跟着她劈,那
那场面,花椒几乎不敢想,简直太开眼界。
只是,这一切并未发生,又无从认证,只能是她的猜测。
“总之,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别乱好心,自己先跑,知道吗?”左翊拧眉正色。
花椒扯扯嘴角,笑道,“好,要是是你,那我也不救,就跑。”
“好。”左翊抬手,轻抚花椒被包裹住的头,“若真有这一天,你千万不准管我,顾着自己跑就是。”
左翊垂下脸,看着花椒黑黢黢的脸,剑眉紧促,喃声低语,“傻丫头,你吓死我了”
碧喜余光扫过左翊的动作,心下猛一个咯噔。
瞧着翊王这动作,跟姑娘,怎么,怎么
不会不会,不可能。碧喜心底连忙否认,姑娘才多大,岁,而翊王呢,都有十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碧玺轻呼两口气,收紧乱飞的思绪。
不提碧喜,花椒心头也是一颤,左翊的目光,似深渊中的漩涡,让她老阿姨的心忍不住波动。
这是花椒第一次见到左翊露出如此目光,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对她,露出这种目光。
眨眨眼,花椒咽一下干热的嗓子,“我,现在是不是,可丑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最美。”左翊认真说道。
平白的话,不带任何修饰,简单到极致,然而,此时此刻,听在耳中,动在心口。
没有那个女子不爱美,不爱听好话。花椒一前后加起来快四十的老阿姨也是如此。
“油嘴滑舌。”
碧喜越听,越耷下脑袋,恨不得缩一角落去。
同时,心底升起一念头,她一定一定得紧跟二姑娘,那可是以后的翊王妃啊!
前途无量!
“对了,一会,你去看看那棵槐树。”花椒有些吃不消左翊如此深情,转开话题,“仔细看看。”
“嗯?”左翊诧异,“你的意思是?”
“可能,和霹雳一样。”
霹雳的怪异处,左翊是知道的,因此听花椒这么一说,左翊惊大眼。
“一会我去看看。”左翊点头。
说着话,外头有声音传来。
“连涟她们来了。”花椒低声说道。
话才落,人已进来。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就知道你死不了!”
碧喜,“”
花椒白一个眼,“你不也没死呢?”
“哟,精神不错。”连涟走上前,一番打量,“过两日定能跑能跳了。”
方梓珏也走上前,“醒了,我们可算也松口气。”
几人聊着,左翊先离开去看老槐树,没多久,花椒便开始精神不济。
如此,连涟方梓珏也离开,让花椒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