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紫印直觉掌柜可疑，只是有钱不赚，又实在不是她的脾气。秉承着没问题制造问题，有问题克服过去，宁杀错别放过、绝不姑息养奸的一贯行事作风。

嗯，去后厨看看情况也行！

出乎她预料，后厨扫视一圈，真没见到昨天那八捆紫苏。

“掌柜好厉害呀！才不过一天的工夫，八捆紫苏消耗一空？”由衷表扬。

“消耗？”生僻词，掌柜蒙。

“哎呀！那不重要，我的意思，掌柜好本事！”她摆摆手，笑道。

柳紫印面上满是恭维，心下却想套出掌柜到底走了什么门路。若说那些紫苏都是佐菜用掉的，打不打死她，她都不相信。

而掌柜心里也越发奇怪她的出处：这姑娘该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婚出来的吧？举止谈吐和这玲珑的心思，绝不是小村小户能养出来的孩子。

“姑娘过奖了。”

“掌柜太谦虚了！那今儿，真是全收么？”

柳紫印有心套出掌柜的财路，一边卸下背上的篓子，一边将手伸入篓子，作势点算捆数。一句话之间，篓子里已经又多出几捆，只是她指甲都插在下面，又在白天，谁也不会注意她的指甲亮没亮。

掌柜就在身侧，恍惚见到原本只有半篓，此时已经变成大半篓，不由得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

“掌柜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回眸，正见掌柜动作。掌柜闻言，又见篓中无异，只当是自己方才看错了。

“我点了一下，十五六捆呢！你真能卖的光么？”

“能收能收！”

“别强求，对面济世堂也等着收呢！这东西沉了只能药用，就不能佐菜了。”

“我又不都用来佐菜，是客人……”

掌柜似是被她叨叨的蒙圈了，嘴上一时没把住门儿，话不自觉就冲口而出。闻言，柳紫印暗暗地笑了。

果然！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谁会赔本赚吆喝？

“客人怎么了？”

“没什么。”

“掌柜这么小气，想来是不可能给我涨价了。济世堂收我的紫苏，可不止十文一捆。掌柜别送，我这就告辞了。”

料定了掌柜不会和自己说实话，不过没关系，她原也没指望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要能以济世堂的价钱把篓子里的紫苏都卖掉，免了她来回走，挺好的。

“姑娘想卖多少钱一捆？”

“十五文。”

柳紫印仿佛记得是这个数：数目好像不太对？哎！不重要，有人收就行呗！

掌柜苦瓜脸，但想想客人给出的价钱，不由得就没记性，犯了爱砍价的毛病。

“姑娘，一捆多五文是不是有点……”

“少呀？那就二十，我不嫌多。”

掌柜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我嫌呀！这贱嘴，又没忍住！该打！

“姑娘……”

“行了掌柜，要不是嫌麻烦，我就直接去济世堂了，也不必费口舌。二十文一捆，你不买我就走，我还有事！可比不得你们这些贵人，有闲时。”

“……”

听见柳紫印挤兑自己，掌柜竟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哪里贵？就嘴比较贵！一句话，又涨五文。

“掌柜倒是收不收？您不说，我也知道，人家客人收您的紫苏，肯定不会三文两文和您掰扯，少说也得给你一两吧？您收我的紫苏，才八十文，一转手就赚了九百多……”

“……”

听见她还要往下算，跟亲眼见到贵客收他紫苏一般，掌柜心里发憷。赶紧做了“暂停”的手势，不叫她继续在后厨嚷嚷这其中的利润。

“干啥？”假装没看懂。

“二十文就二十文，我收，全收！”掌柜心里生疼了一把。

“那咱们再来点点数，我刚才只是粗略摸了一遍，兴许不准。”她这个“咱们”就大有学问了。

掌柜不敢再讨价还价，便和她一起蹲在篓子旁边，她从里面拿出一捆，掌柜自己数一下。说好的十五六捆，到了最后，变成了二十七捆。数过之后，她就将篓子背上，站起身。

而掌柜则是一脸懵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识数！十几捆还不打紧，就算客人不全要，我也勉强佐菜用得完，一下子多出十多捆……oo

不识数？

啧啧，这其中的奥妙，也只有柳紫印能说清楚，不然她着急背起篓子，让掌柜无从比较做什么！

“掌柜，你要是……”

“就二十文！不能再变了！”

“我只是想说……”

“一共多少钱来着？”

“五百四十文……”

“行！还是百文换碎银对吧？姑娘随我到前面来，我这就给你结账。”

“……”

瞧着掌柜风风火火地走出后厨，柳紫印心里憋得慌。她就是想说，要是收不下不用勉强，她可以卖给济世堂，这大叔就不能让她把话说完么？

最讨厌说话只能说一半儿了！

本来只想到济世堂转一圈，赚点小钱，没想到这一圈下来收获满满。走出福顺楼，她展开双臂，深深吸了一次这年月的清新空气，脸上尽是笑容。

很开心，离着带初吉远走高飞，又进了一步！

“姑娘，有礼了。”

“有礼……”

猛然见到对面走过一个人来，定睛才发现是济世堂那个郎中。

“不知那日之外的食方，姑娘这里可还有？”

“食方？”

有是有，不过已经卖给珍稀品种小哥哥了。

“对。”

“没了，之前那方子，我不过是听家师随口一提记住的。”

她是很讲道义的，已经卖掉的东西，不会再卖第二遍。

“那紫苏……”

“之前那些都卖完了？”

“嗯，有个贵人，似是很懂药理，昨日都买走了。”

“对不住，我没想到您的紫苏卖这么快，所以昨日好不容易找的那些，都卖给了福顺楼，等我再采到，一定先给您送来。”

“好。”

她没有紫苏，郎中总不好再为难她吧？

此时此刻，她纳闷谁这么大手笔买下那些紫苏同时，剩下全是肉疼：到底是谁没事闲得慌，买那么多紫苏回家嚼着玩儿？不怕累坏腮帮么？看这二位的架势，显然出价不低。亏了！亏了！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