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满意和江帆的第一次交集不是班级接力赛，而是老师办公室。

身为成绩中下游的杨满意和所有在这一部分的同学一样，都有一个共性，偏科。别人要么是英语，要么是数学，好家伙，杨满意这两科都是及其的差，四十起步，七十封顶，九十奇迹，任凭老师怎么教育，就是提不起精神。

你说她不写作业，那真是冤枉了她，字迹工整，随便翻开一页都让人赏心悦目，可要拿起红笔改作业的时候，老师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一道大题一堆字，漂亮整洁，这么好看的字要是给零分真是舍不得，但不打零分又对不起自己多年的学识，最后只能给两分算是鼓励。

老师又把杨满意叫进办公室，意在鼓励与鞭策她。

“满意，你看你对自己的作业满意吗？”老师把画满红色的作业摆在她面前。

这位年轻的男老师长相英俊，从不会疾言厉色。现在他的说话慢悠悠的，无可奈何的感觉给杨满意心口上狠狠扎了“一刀”。

杨满意攥着校服的一角，摇摇头，“不满意。”

“那你对数学还有信心吗？”

“从学数学开始就没有过。”杨满意又在摆楞拉链，很是委屈。

老师被她气笑了，“看样你还挺委屈的哈？”

“对啊。老师我也没抄作业，每次都有好好写，那我也没办法了啊……”

老师纳闷道：“上课睡觉的不是你啊？”

杨满意这可没话说了，这数学课想睡觉是从小就有的坏习惯，一听到公式什么的，就困！

杨满意正沉默着，老师就给她讲起了“心灵鸡汤”。

“我以前有个同学，也和你一样，但是自从和我同桌了之后，他每次睡觉都会被我回答问题的声音吵醒，久而久之，他在我的苦口婆心下开始学习了，我给他讲题帮他改错，就这么半年，他就考的比我还高。”

杨满意瞪大眼睛好奇问，“老师，你有不甘心吗？他考的比你还高！”

老师有些语塞，“没有，你抓错重点了，我和你讨论的是学习！”

“那我学习不好是我同桌的错咯，他也天天睡觉啊，你也天天叫他。”满意回想一下，对！沈乐俊确实老是睡觉。

“他……你……”岂有此理！静下心，耐心道，“沈乐俊是体育生，专业还好文化课分数很低，题也简单，你能和他比？我的意思是，你要自己有心还用心的去学习。”

“那你的同学……”杨满意还想狡辩，其实道理都懂。

老师忙道：“他之后转学了也很努力！”

这时，江帆走进来，有一道题的另一个解法他不是特别明白，来问问。

老师看见这位级部常年第一两眼放光，这就是一个聪明又努力的好苗子。

而杨满意只想把这个布满红叉叉的作业藏起来，还没来得及，江帆已经走到她身边，似乎是对老师叫人到办公室的情况见怪不怪。

“老师，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说了一堆杨满意听不太懂的东西，讲完了，江帆道了句谢，就要走，老师叫住他，“江帆，你正好和这位兄弟班的同学讲讲这道题。”老师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个“红作业”，“数学课老睡觉，看看你讲的她困不困。”

杨满意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让讨厌的人给自己讲题，还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不行不行啊……

江帆扫了一眼题，指着杨满意过程中的一处，“这里错了，应该是……”

江帆就站在杨满意的旁边，两人挨得近，他的声音从头顶传到耳朵，酥酥麻麻的。逻辑清晰，带着杨满意重新捋了遍题目，“懂了？”

杨满意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强行打开，塞进去一大堆数学公式，奇怪的是都明白了，只能点点头，“谢谢。”

江帆嗯了一声，回教室了。

上课铃响了。

老师问：“你下节课什么科？”

“体育。”杨满意老老实实回答。

“先别上体育了，把这些题弄明白，我用江帆同学的方式给你也捋一遍题好吧？我跟你体育老师说。”

杨满意忍着泪，“好！”

“你别这种表情，不情不愿的，你知道江帆每一次都是级部第一吗？”

“全学校都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学习好呗，聪明。”

“当然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他有理想有目标，而且非常坚定。”老是想到江帆说自己理想时的眼神，不由得佩服。

杨满意有些好奇，“是什么啊？”

“M大。”

“那……是得好好努力，那他就这么把自己以后的路都规划好了？”如果这样，一切都按部就班，还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时间吗？或者说，他的理想就是他的全部？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他这么坚定，应该对自己的未来很有规划吧。”老师似是想到什么，神情黯然，随即又温声道，“我来给你讲题，你回去也给你同桌和周围的同学讲讲，别老是想着玩。”

“好！”

江帆回到教室，刚才的女生经常充满幽怨地盯着我，应该是讨厌自己。但，刚才……羞红的脸竟然有点可爱？

江帆是新生代表，站在主席台上台下一览无余。底下的学生投来目光，有羡慕，有崇拜，有嫉妒，有人漠不关心，还有的和杨满意一样，昏昏欲睡。当江帆走下台去，杨满意看向他，四目对视，她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竟是没有来的讨厌，江帆很是奇怪，但管自己什么事？

童年，充斥着父母的争吵，父亲总是在公司忙，突然有一天，父亲回家，妈妈铺在桌子上一张白纸黑字，以前不懂，现在知道了，那是离婚协议。妈妈走的那一天，很热，热得小江帆的泪混着汗，滴滴的掉，他抱住妈妈，哭的嗓子哑了，哀求妈妈不要走，她也哭了，但狠狠心，将江帆的手从腿上扒下来，推倒在地。小江帆坐在被太阳烤的发烫的地上，看着妈妈离去的背影，哭的一度失声。

再次看见妈妈的时候，是一张灰白的照片，印在一个灰色的墓碑上，笑的灿烂。天气不应景，没下雨，和妈妈走的那天一样热，人们传着黑色的衣服，都在低头啜泣，连爸爸都在哭。

妈妈的姐姐大骂父亲，质问他为什么如此狠心，让一个这么爱他的女人就这么孤孤单单的去了，对世间没有了任何留恋，为什么！

小江帆问：“妈妈呢？”没人回答他。忽然间，他好像懂了什么，哭着问：“妈妈再也不回来了，对不对？”

从墓地回去，过了一段时间，爸爸带回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长期住在家里。

大姨把江帆接走了，悉心照顾，再回去的时候，家里有了一个新成员，江航。

小江帆变了，变成了大人模样，他好像一瞬间成长了。他不许别人欺负自己，不许别人随便用他的东西，不许让自己的成绩从第一上掉下来，他不想让这个小东西抢走他的一切，他要努力的让父亲知道，自己才是最优秀的。

江帆就在大姨家和自己家来回跑，捉弄沈乐俊是他的生活之一，但从不会被大姨察觉，连沈乐俊自己有时候被卖了还帮他数钱。在大姨家他是顽皮爱捉弄人的淘气小孩，在家里他又变成了懂事听话的学霸，在学校里总是生人勿近的一副样子，朋友不多，竞争对手倒是不少，但也就只是他们单方面觉得。

自从开学第一天，江帆就总觉得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紧紧跟随自己，日子长了，他发现是一个一头卷毛的女生，架着圆圆的眼镜。

经常在办公室看见她，她总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学习一窍不通，歪理倒有一大堆，和老师聊天经常把老师逗得哈哈大笑，自己也忍俊不禁。

江帆去问题的时候，老师总是问，有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兄弟班的杨满意挺好一小孩，成绩就是提不上去，而且不止一科老师这么说。

终于，他见到杨满意了，原来就是卷毛小女孩。老师让自己给她讲题，发现她的思路跟她的头发一样，卷又乱。

之后那道目光就变了个样，变成了一种复杂的眼神，有时候发现自己就会快跑会教室，目光对上就赶快挪开，而且脸还会变得通红，应该是在办公室里羞得。

再然后，那眼神就变得炽热，跟要把人给看穿了一样，江帆不禁纳闷，这又是怎么了？这所学校江帆这一级就八个班，走廊里人来来往往都会混个眼熟，怎么可能不会记得杨满意？

不知不觉间，江帆也开始留意她，因为好奇，和不自知的好感。怎么有人每天都这么有活力？想离她近一点，好像这样就有了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