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孩儿们,你皇甫叔这些豪客,在河西走廊上比比皆是。重义气,轻财利。你们要学着点。”三叔刘长风望着皇甫少功离开的身影说。
“就是有点不顾家。”刘和淡淡地说。
三叔忧愤地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说完,就甩手进了院子,走到后院去向老爷子刘淮西汇报消息了。
他要汇报三件事:一是阿姆卤与刘牧风的约战,二是张王爷的病情,三是刘和提出的什么公司母司的意见建议。
刘舞对于刘和凭借一两支乐曲就能换得一匹马,实在是钦羡不已。
刘云倒是淡淡的,只询问了几句皇甫少功究竟说了些什么。
三娘的午饭做好了,弟兄们几个一边去厨房端饭,一边热热闹闹地聊皇甫叔叔的话题。
因为有泥瓦匠正在修炕,刘和没有说到做生意、建武装性商业公司的事。
他把这个视为振兴归义庄的秘密武器,怎么会轻易流露出来。
饭摆好以后,因为刘太公和三叔还没有到,兄弟们几个就在杏树下对着南面墙上的靶子练习射箭。
不过是二十几步的距离,连慕容小池在内,个个都是命中靶心。这样定不下输赢,大家觉得无趣。
刘和用箭敲晕一只飞过身边的蜜蜂,用一枚荆棘尖刺把蜜蜂插在靶心上,弟兄们这才觉得新鲜。
慕容小池没有射中,刘猛倒是射中了蜜蜂的左翅。刘云差了一点。
“书生不行啊!”刘舞毫不放过嘲弄弟弟的机会。
刘舞一箭将蜜蜂射进了靶子。
“哈!刘和,我看你射什么?”刘舞得意地说。
小迷妹慕容小池凑到靶心,欢天喜地地指着箭头,说:“插进去了,舞哥好厉害。连翅膀都看不见。”
慕容小池的指尖与箭尖近在毫须之间,突然,眼前一道风声,面前白光一闪,一支箭劈开刘舞的箭,稳稳地插在了靶心,将刘舞的箭头挤得掉在了地上。
“刘和,你疯了!”刘舞咆哮道。
“刘和……也射中了。”慕容小池脸都吓白了,退着步子,怯生生地说。
“我没疯。”刘和随手放箭,一连射出六箭,六支箭围绕着靶心,紧紧地围拢成一簇,像一朵箭花一样。
“哇,哥哥好厉害!”刘猛冲到靶子前,大叫着,“真是一朵奇葩,我就没见过这样射箭的。”
刘舞悻悻地坐在饭桌边,用手指点着刘和说:“刘和,你这是要拿捏我吗?咱们家啥时候有过这种没大没小的事情?”
三娘走出厨房,看着刘和射出的箭花,说:“弟兄们之间切磋,这不是挺好的吗?”
刘云笑了笑,说:“我看,这是刘和的功夫又回来了。”
“是,回来了!我也高兴。”刘舞说,“可你们没看出来吗?他是在生我和小池的气。”
刘和的心思被戳穿,倒不好意思了。
的确,他刚才看见慕容小池迷妹一样的眼神,心里莫名的酸痛,忍不住争了一口气,射破了舞哥的箭,也震慑了一把慕容小池。
慕容小池怯怯地走到刘和身边,闪着睫毛看了看刘和,倒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舞哥,是我不好。”刘和说着,给刘舞赔礼道歉。
“哈哈,原来是这样。”三娘坐在桌前,笑着,“你们弟兄两个因为小池子吃醋,我倒是挺高兴的。但我还是那句话,谁带来的女孩子,谁照顾好。至于终究怎么样,还要看人家女孩子的心意。”
刘舞愤愤地说:“娘,你还不知道我吗?为了这几个弟弟,我什么都舍得,何况一个女人。就算是瓜州龙家的女子,也没有我的哪一个弟弟好看。”
“好,有出息!”三叔拍着巴掌,跟着老爷子刘淮西从后院走来,“这才像是一个豪客。你皇甫叔叔如果在,不知道又送你什么。”
刘和听见舞哥这样说,不觉羞惭难当。
一年来,每当有急事难事,舞哥总是会为自己出头。
尽管平常少不了被舞哥耍弄,但竟好像是舞哥的专属宠物兄弟,别人不能有一丝一毫侵犯。
想起去年冬天,弟兄几个在柔狼山后练功,碰见零波山的一伙游寇,当时刘和的武功遗忘,是刘舞凭着全力与零波山的强人争斗,杀了七八个,才将兄弟们完好无损地带回了家。
“舞哥,是我不好。”刘和单膝跪在刘舞面前,“皇甫叔叔跟三叔虽是异性兄弟,都有义薄云天的情义。咱们之间,我还因为小池跟你闹情绪。”
刘舞左右瞧瞧,拍着刘和的肩头说:“起来吧!让泥瓦匠看见,还以为咱们搞什么不可开交的将相和呢。”
刘淮西坐在上首,只是捋着胡须,看着几个孙子笑。
“老三,张王爷今年过百岁了吧!”老太公说。
刘猛走过去,把泥瓦匠叫过来,一起吃午饭,抢着说:“爷爷,张王爷跟我舞哥同岁,是一个生日。”
一句话出口,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两个泥瓦匠本来只是简单洗了脸,各自的眼圈周围还都是灰土,正所谓是草草一洗,恰好是臭男人的风采。
但在众人大笑的时候,两个泥瓦匠活像两只猴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更加滑稽可笑。
“哈哈,哈哈!”三叔咳嗽着,“瓜娃子,生日相同,那可不是同岁。”
刘猛虎头虎脑地看着大家笑自己,他也就笑自己,说:“反正都是八月初五的。再说我就不懂了。”
“雪山寺的大忘禅师,是怎么说的?”刘太公说。
老人家想起几天前安排给刘长风的一件事来。
“老禅师说,哀莫大于心死,如遇到贵人,张王爷还有一线生机,倒是史家寨的史太公,正在可说与不可说之间。”三叔刘长风小心翼翼地说。
刘淮西长长地呻吟一声,捋着胡须,说:“我七十岁以后就好静不好动,史家寨那位的也一样,都是老而无聊。好久没有去看了。看来,我应该去见一见他。”
大忘禅师在雪山寺,早于归义军东归,不知在何年何月到的会州。
传说曾在五代李存孝手下当过幕僚,一身武艺惊人,也曾在西汉金山国及西域各国挂过单。
但传说终究是传说,总之,是一位非常通晓世事的人。
归义庄的人,把大忘禅师视作神灵一般。
既然是大忘禅师说了,那就没有可怀疑的了。
饭后,刘和改不了午睡的习惯,被刘云强迫着写了几页书法,然后就倒头大睡。
一觉醒来后,太阳已经偏西。
刘和听见纸响,睁眼一看,只见刘云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书。
他坐起来,前尘后世一下子泛上心头。
每次午觉睡醒来,只要是醒得迟,就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刘和听见外面都静悄悄的,他揉了揉眼睛,又歪在被子上。
“宰予昼寝,子曰什么?”刘云看着弟弟,引用《论语》上的话,说。
“朽木不可雕也,我是朽木;粪土之墙不可污也,我是粪土。”刘和笑着说,不好意思地下炕。
“能自轻自贱,实在也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刘云讽刺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