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寨沉浸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刘和指着远山，说：“那就是咱们昨晚找到黑石头的地方。那个地方叫王家山，都属于刘家寨。等到天晴了，咱们再搬一些黑石头来，我还能给你变出好多花样儿来。”

小池清澈的眼眸里闪闪发光，说：“你说啥就是啥。我想，大家都服了你了。”

“傻瓜，这话不敢说。我不敢让爷爷和三叔他们服我，只要你服我，我就满足了。”刘和说。

突然，雨中的官路上，一匹黑马踏水而来。

黑马背上的人披着蓑衣，戴着大斗笠，身穿西夏官服，挎着腰刀，一个劲儿地打着马，显然是有紧要事。

“小池，你回到屋子里去，给三叔报个信，然后你自己躲起来。”刘和说着，把伞让给小池。

小池不肯拿伞，刘和皱了眉头，小池连忙走了。

刘和站在杏树下，树叶滑下来的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直觉告诉自己，这个身穿官服的人，一定是为他而来。

黑马在刘和眼前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停住了，雨水溅到了刘和的身上。

“小孩子，烦请告诉你家寨主，就说我是野利公派来的。”马背上年轻的壮汉挥着马鞭说。

刘和背着手，说：“敢问大人，你是不是来找拉胡琴的少年的？”

自从皇甫少功说野利公喜欢曲子以后，刘和在心里早就谋划上了这件事。

“咦，这孩子，你怎么知道？”马上的汉子低头看着，身上的雨水像瀑布一样流下来。

“我就是那个拉胡琴的少年。”刘和说。

“那你跟我走吧，就骑着你皇甫叔叔送给你的马。”那汉子说。

“不好意思，没空。”刘和说，“改天吧！”

“这可是知州野利公下的请帖，你不能拒绝。”那汉子有些懊恼。

的确，大雨天里跑一趟，来回就是一个时辰，换谁都有些恼火。

“帖子呢？”刘和伸出手来。

马背上的汉子犯了难，眼睛瞪得像铃铛，看着刘和发呆。

“你刚才说知州下了帖子。你如果不拿出帖子，万一是零波山上的强人冒充的呢？”刘和说，“这年头，拐卖孩子的还不多吗？”

马背上的汉子生气了：“小孩，不给我面子？”

“你没法取信我。”刘和转身就走，“换做是你的孩子，会跟人莫名其妙地走吗？”

“我是你皇甫叔叔的朋友。”那汉子一催马，跟了上来。

刘和一转身，伸开双臂，说：“你要是敢用强，我就在野利公面前说你的坏话。”

“咦，这孩子！”那汉子拨转马头，在空中连甩三下鞭子，大叫，“小沮渠，你教的好孩子。”

说完，狠狠地抽打了一下坐骑，黑马咴溜溜一声长鸣，带着主人灰溜溜地走了。

刘和看着黑马因为跑得急，在雨里几次打滑，差点就摔倒，不由得笑出声来。

“三叔让我出来看看，你已经给打发走了。人啊，不可有傲气！”刘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把手里的伞举在弟弟头上，说。

“但不可无傲骨。”刘和说，“西夏人就是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我如果被人这么呼来喝去的，我在野利公前弹的曲子，也不会被认真倾听。人精东方朔，一辈子也就混了个倡优，司马迁才是硬骨头。”

“你这是在野利公的心上插刺，听说野利公好读书。”刘云说，“读书人可都是小心眼。”

听了这话，刘和认真地看着云哥，看得刘云慌了神，马上说：“我是例外，我是以德服人。”

“哈哈哈哈，你是以德服人。”刘和想起在后世看过的一部李连杰的电影来，不由得放声大笑。

刘云沮丧地看着弟弟，说：“我就不相信我在老弟心中混了这样个形象。”

刘和转身回院子，指着云哥说：“你啊你，说什么不好，说你是以德服人。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咦，这有啥可笑的。”刘云跟上来，“不管了，随你小子怎么看吧！”

刘和知道云哥永远不可能看到过后世那部港片，抹了一把脸，严肃地说：“哥，我是开玩笑的，你真的是以德服人。”

“咦，你这一阵一阵的，刚才是笑话我，现在又这么正经。难道我以德服人错了吗？”刘云彻底被搞迷糊了。

“没有，没有，在我心里，舞哥、云哥都是以德服人。”刘和抱着云哥的胳膊说。

“两个哥哥，快进来吃饭，今天的菜好香啊！”刘猛推开窗子，探出一个圆脑袋，说。

弟兄两个进了厨房。在雨雪天气，一大家子从来都是在厨房吃的。

饭菜摆上来了，果然闻起来比平常的更香。

三娘笑得像是得了大元宝，嘿嘿哈哈地笑说着：“你这个黑石头……”

“娘，叫煤炭。”刘舞插嘴说。

“刘和的这个煤炭，真正是帮了我大忙了。”三娘说，“我做饭的时间省了一半，现在灶膛里剩余的煤炭还红红的，恰好把洗锅水热上。”

老爷子说：“那王家山上的黑石头，我像刘舞这么大的时候，还拿到家里砌过猪圈墙，你三叔四个小的时候，也搬回家里玩过。好几十年了，谁都没想到它竟然能做饭。哎呀呀，这天底下的事情，真是无奇不有。”

三叔说：“今天的菜，分外地香。父亲不要说是几十年没人知道这黑石头能做饭。我小的时候，那王家山上还有破旧的庄子，现在塌平了。也就是说，以前在王家山祖祖辈辈住的人，都不知道黑石头能做饭，不然，早就烧光了。”

刘和悠悠地说：“大家现在只看见煤炭能做饭。其实啊，这个黑石头在冬天取暖，作用才真正的大呢！如果用来做生意，啧啧，后果不可想象。”

“嗯，好在这王家山是咱们刘家寨的地方。煤炭也就是咱们自己的。”刘舞说。

“未必。”刘云说，“在利益面前，哪有道理可言。依我看，刘和的纺纱机、织布机，还有王家山上的煤炭，咱们都要保密。这些东西，在咱们手里就是无穷的宝藏，泄了出去，就要受制于人。”

多少天来，刘云说的这句话，真正说到刘和的心坎里了。

“哥，看来你跟我观点一致。”刘和给云哥夹了一筷子肉，说。

刘云用正经脸看着弟弟，说：“我是以德服人。”

“哈！”刘和笑得翻了过去，一碗饭都扣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