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不言语,低头只是走路。
刘和便讲了火焰山和芭蕉扇的故事。
“那个火焰山上,整个就被火苗子裹住了,红艳艳的一片。”刘和正说着,突然看见目光所及处,在黄河的北面最远处,有一带非常绚烂的群山。
“小池,你看,那就是火焰山。”刘和心里知道那不过就是丹霞地貌,但为了讨小池的欢心,就信口这么说了。
“原来火焰山就在咱们会州府。”小池开心地惊叫起来,“太美了,五颜六色的山,跟晚霞一样。刘和哥,那是不是就是晚霞啊?”
“不,天上的才是晚霞。地上的这个……就是火焰山。”刘和决定哄骗下去,“这就是咱们会州府的灵秀。”
“怎么以前没发现?”小池心里很是遗憾。
“以前是没人跑到这里来,恰好今天下了雨,视线非常好。”刘和把小池搂在怀里,两个人都一起面朝着北面看。
“好想去哪山上看看。”小池讷讷地说。
“那也要半天时间呢。但我一定会带你去看。”刘和说着,环顾四周,想发现一处新的美景。
彩虹还锃光瓦亮地架在天上,虹桥的另一头,落在屈吴山上。
好巧不巧,就在虹桥下方,屈吴山所属的一座小山,竟然红赤赤地耀着阳光。
“小池,这座山也很好看。这就带去。”那座山刘和常去,连山带沟名叫大红沟。
两人下了山,上了马,在山路、平川间左旋右绕,很快就到了大红沟下。
越是靠近屈吴山,水土就越是湿润。
平日,屈吴山周围就是一片沼泽地带,少有一些小山丘,人们就在小山丘上行走。
山丘下,一片长草,草下就是水汪汪一片湿地,有些地方还咕咚咕咚地长年累月地冒水。
刘和把白马拴在树下,蹲下身子,背着小池,从自己平常走的老路上,小心翼翼地走到第一个小山丘上。
小池可爱的呼吸,就响在刘和的耳畔。
小池的侧脸,就贴着刘和的耳边。
“小池是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我了,我一定好好好待她。”刘和心里想着,脚下更加谨慎。
大红沟反照着阳光,把刘和周边的湿地都映照得一片粉红。
好不容易啊,两个人到了大红沟山上。
“远处看起来好看,原来不过就是些红石头啊!”小池走在石山上,笑着说。
“世间的很多好看的东西,都是远距离才好看。”刘和随口说着,心里却对眼前这些红石头产生了兴趣。
小池身在爱情中,对刘和说的每一句话非常在意,便说:“那么,是得到了的东西,就不再美好了吧!”
刘和心里一激灵,已经意识到小池准备好了一个圈套,搞不好把头伸进去,就会倒了血霉。
他一把抱起小池,说:“美好的东西,关键在于珍惜。遇见有心人,美的东西就不会被辜负。遇见负心人,多好的东西,都会被糟践了。”
“说得好!”突然,山顶上,有一个年轻的儒生,白衣翩翩地说话了。
刘和看那人的年纪,最多不过就是二十四五岁,面貌似乎倒也不坏。
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眉宇。
“别怕,有我呢!”刘和轻轻地放下小池来。
“两个少年人好雅兴啊!”那儒生说着,款款从山上往下来走。
“请问兄台高姓大名?”刘和问。
“子纯!”那人挥着大袖,“在下王子纯。单名一个韶字。”
“原来你就是王韶。”这个名字,刘和可真的听说过。
在后世上历史选修课时,老师可没少说这个名字。
“哦,这位小哥听过王某人的名字?”王韶边走边说。
“王兄是大宋朝的江州人,还是江夏人?”刘和说,故意设了一个选项,想辨一辩真伪。
“江州德安。”王韶走到了刘和的面前,“小兄弟怎么这么了解在下。”
“我懂点卦术。”刘和说着,心里也放松了警惕。
王韶丰神俊朗,穿得却有些邋遢,浑身湿漉漉的,但架子不倒,硬是撑着一个大丈夫的派头。
刘和四处望望,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山洞,里面被风吹刮了一些干草,就说:“王兄,这儿风大,恐怕小妹经受不了,我们到哪里一叙可好。”
王韶转过身,打了一个喷嚏,说:“好,很好!”
三个人到了山坳里,顿时觉得温暖不少。
刘和半跪下来,甩了甩火折子,点起了干草。
王韶往跟前靠了靠,道了声谢,刷的一下脱下上衣来,吓得小池惊叫了一声,躲到了刘和的身后。
“自家人,别客气。”王韶笑了笑,说。
就这么一见面,就成自家人了。特么不客气是什么意思?
王韶背着一把长剑,现在,长剑的用处却是烤衣服。
刘和看见王韶肌肉倒很结实。
大宋朝的读书人,能有这样肌肉的,实在不多见。
王韶也注意到刘和在注意自己的肌肉,便将胸肌抽搐了两下,抖得几根黑豆豆附近的长毛扑棱棱地动。
“王兄,怎么到了西夏地界?”刘和问。
“怎么?这里是西夏吗?”王韶满不在乎地说。
“西夏会州府,怎么不是西夏?”刘和把小池搂在火跟前,用自己的短剑拨着火苗。
“祖上传给汉人的土地,怎么是西夏会州府?”王韶显然动了怒,一脸悲愤,“这地方,一辈子姓汉。这是赵官家的土地。”
果然是王韶,真真正正的王子纯。
刘和大有遇见知音的感觉。
要振兴会州府,要打倒没藏氏,出路就在这王韶王子纯身上。
眼前这位衣服破烂的年轻人,不久后就是名扬青史的划时代人物。
“我也认为会州府就是大宋朝的。”刘和亮出了立场和身份,“还没介绍呢。在下刘和,是归义庄下刘家寨的人。”
王韶点了点头,表情却不兴奋,说:“王某这一番独身闯西夏,就是为了在西夏内部寻找一些忠义之士。有朝一日,我率领大宋朝三军从外进攻,忠义之士在内相应。然而,只是见了一些口惠而实不至的人。”
这一段自述,跟后世历史选修课上老师说的一致。
大宋朝书生王韶,青年时期在西夏会州、兰州、河州一带独身游历,考察地理和西夏军事形势,然后返回大宋,向神宗皇帝上了《平戎策三篇,由此开启了熙河开边的大事件。
这样的贵人,可遇而不可求。
“你们归义庄我非常了解,本来是很有前途的,可惜太宗朝没有接纳你们。”王韶把衣服翻了一下,接着烘烤,“你们是不是对朝廷很有怨言?”
“哪能没有怨言?”刘和直话直说,“自从唐朝张议潮将军收复河西走廊以来,归义军就没有真正地被中原朝廷看重过。总是提防着,拿我们当番子看待。”
王韶笑了,说:“兄弟真的坦率。这一路上,西夏国内说大宋朝坏话的,被我杀了三十多人。但你这么说,我却觉得快意。归义军有这样的怨言,情理之中。”
“但是怨言不解决问题。”刘和说,“王兄既然了解归义庄,肯定知道归义庄快散架了。张王爷不久于人世。一旦故去,归义庄一定内讧。”
“你有什么好法子?”王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