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的弥洛神，我以我的心脏发誓，今夜将以赤诚之血，捍卫妖族荣誉。”多杏右手握拳置于胸口，在一片喧闹中低声宣誓。

白盏曾经听过掌门讲述弥洛神的故事，来自北方的涂岭部族，一直相信崇高的弥洛神赐予他们完整的灵魂和伟大的智慧，使他们能从草木虫兽变为可以化作人身的妖族，拥有更强的力量保护自己的族群。

对于弥洛神的信奉使涂岭部族团结而强大，他们渐渐在人类居住的土地开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家园，可是好景不长，涂岭部族在最鼎盛的时候内忧外患接踵而至，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部族内的大妖小妖死伤无数，存活下来的大多归隐山林，不再入世。

多杏是白盏见过第一个来自涂岭部族的妖。

白盏每隔一会儿就吹一次守春哨，确保登仙一旦醒来，能知道自己的位置。

“让一让，让一让。”身后不断有人向前挤，想要得到最佳的观看斗花的地点，一个人向内挤，整个人群都会像波浪一样摇晃。

白盏刚从腰间掏出守春哨，就被旁边的人猛地撞了过来，没有防备地，守春哨滚落到地上，在无数双脚的辗转腾挪中不见踪影。

她有些气恼，赶忙蹲下身子去找，终于在挤过几个人后发现了哨子的方位，却发现一只手正在靠近守春哨，生怕被别人捡走，白盏利索地挤出重围，抢在那只手之前捡起地上的哨子。

一抬头，却傻了眼。

不是因为头顶绽开的火红色的莲花熠熠生辉，虽然人群正在吵嚷着赞叹它的精妙与震撼。

令她心脏停跳的，是火莲花光芒下，脸色微微泛红的裴膺舟，那只手的主人。

裴膺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白盏先一步快速冲回人群，在人群中找了个缝隙蹲下去。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后面大喊：“等等，柔——”

声音戛然而止，柔儿在他那里可是个禁忌的名字，那个柔儿，早该随着权风将军，变成破败的枯骨。

白盏开始感到庆幸，人群是这样拥挤。

多杏和冬树惊叹于火莲花的壮观，想和白盏介绍华云城历年的烟花大会是怎样的盛景，回头却发现身边早就没了白盏的身影。

他们对视一眼，表情变得十分凝重，顾不得别的，生怕白盏莽撞行事，没把小妖救了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他们加快脚步往城门的方向去，走着走着多杏被人扯住了裙角，低头一看，正是那个不省心的姑娘。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刚才遇见个熟人，不想被认出来。”她的脚已经麻了，此刻想站起来有些困难，干脆握住多杏的手，示意多杏将她拽起来。

多杏似乎失了神，直愣愣看着对面的屋顶，白盏干脆自己用力站起来，往屋顶那边看，只有光秃秃的瓦片。

她伸手在多杏眼前摆了摆，“想什么呢？”

多杏摇摇头，“看下一个烟花吧。”

他们已经错过了好几个烟花，现在只剩了最后一个，听旁边百姓说最后这个是宋家最拿得出手的作品，要进献皇帝，今夜安南王在，所以才有幸一睹。

白盏在心脏狂跳的同时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烟花，能让万众期待。

在最后一个烟花升空前，白盏透过一个个摇晃的脑袋看见了裴膺舟失魂落魄的脸，突然人群又是一阵晃动，再看过去，裴膺舟已经气定神闲地和宋家家主聊笑了。

白盏的心像是掉进了无底洞，说不上来的无力和垂坠。

她的师兄，已经从软软糯糯的爱哭鬼，变成了能文能武的安南王。

她回过神来，听到旁边的几个大叔讨论：“这宋家的新媳妇真是好看。”

“难怪送少爷鬼迷了心窍，宁愿舍了门当户对的唐小姐，也要娶她呢。”

……

白盏顺着几个人指指点点的手看过去，那里坐着一个顶美的人，以前她只觉得白弈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可现在，她觉得这个宋家少夫人在熙熙攘攘中静默，眼神冷冽，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韵味，让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那少夫人不知怎的，好像发现了人群中白盏的目光，她眼含笑意地看过来，让白盏出了一身冷汗。

那眼里的笑意，可是十足十的冷。

在一片欢呼声中，裴膺舟点燃了最后一朵烟花。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仔细听着引线燃烧的“滋啦”声，静等一场视觉盛宴。

不一会儿，一颗金黄色的火光直冲云霄，到达黑夜深处，绽出龙的形状，金黄色的龙在九霄之上盘旋舞动，百姓纷纷跪倒在地，冲着天空磕头，“真龙现世，真龙现世！”

可是这条龙似乎并不甘心单单受人跪拜，它冲着白盏直直俯冲下来，人群一阵骚动，百姓吓得瘫倒在地，看着真龙吃人。

可是龙并没有吃人，在即将被撞到时，白盏下意识地抬臂阻挡，龙在碰到她袖子的一瞬间化作无形。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白天捉妖的道士突然站起来，大声喊：“真龙指示，她是妖，她是妖。”

百姓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恐惧。

冬树反驳他：“你不要胡说，这哪里是什么真龙，不过是烟花。”

“亵渎神灵啊，亵渎神灵！”道士率先跪拜磕头，祈求上天原谅，周围百姓也纷纷效仿。

几个士兵上前，想要抓住白盏，白盏被冬树一把拉到了身后。

“你们因为一个烟花就要滥杀无辜，不怕真的遭天谴？”

士兵听到这话，上前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场僵持，“这位大哥说的是，只凭一朵烟花说明不了什么。”

裴膺舟站在一地百姓之后，和白盏隔了好一段距离，白盏大脑一片空白，手不断颤抖，此刻她很确定，那伙道士绝对不是辖妖司的人。

她相信，她的师兄和小时候一样，有自己的坚守和正义，绝对不会滥杀无辜，辖妖司不会是伤害妖族的害虫。

“她不是妖，怎么会有尾巴？”一个男音从白盏身后响起，白盏看向那个人，没有惊慌失措和恐惧，分明有种看笑话的高兴。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背后，果然出现了一条漂亮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