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快要睡着了,裴膺舟才回到书房。
只拿了一包油乎乎的油条,看起来也不是很新鲜。
“我看厨房里没有现成的了,厨子也睡下了,只找到中午的油条,我还没有动过,就是干了点。”
沈双月接过油条,她在都城街道上见过这东西,但是母亲说不干净,不让她吃,心心念念多年也没有吃过,没想到居然是在临南城吃上了。
此刻也顾不了干不干净,一大口咬下去。
放了半天的油条已经有些硬,但并不妨碍沈双月觉得美味,一口气吃了三根,突然觉得油腻反胃。
强忍住吐意,发现不行,刚想吐到脚边,却发现脚边也堆了书,裴膺舟眼疾手快,一脚将书踢开,可是为时已晚,油条已经吐到了那封信上。
沈双月抱歉地看着裴膺舟,她活了十几年,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大概是水土不服又吃得太急,你可以慢慢吃。”裴膺舟为她找理由。
“你不像个王爷。”
“啊,什么?”
“都城里的皇子王爷,走到哪里都带着气势,路上的人就算认不出是谁,单凭一份威仪,就能多敬仰几分。可你不一样,凡事亲力亲为,也没什么架子,不像王爷。”
“都城和这里哪能一样,在都城,什么事都太复杂,人心里饶了十八个弯,各有各的算计,凡事不敢逾矩,生怕出一点差错。这里不一样,这里的生活很简单,非让人敬着反而没意思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似的。”
“这是我的封地,在这里一辈子有什么奇怪的。”
“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你若真甘心在这里待一辈子,何必苦读兵法,治国之道......”沈双月一本本拿起眼前的书,一本本的将他们的类型说出来。
“兴趣而已,又没规定我不能读。”
沈双月瘪瘪嘴,太过聪明就是傻,她深谙这个道理,干脆换了话题。
“我给你的信,你都收到了吗?”
裴膺舟含糊其辞,支支吾吾地说:“收到了......一些......吧。”但是他没有说,那些信是他这些年来得知都城情况的重要途径,甚至多的有些离谱。
开始他很害怕,生怕被皇帝知道了,以为他图谋不轨,联合沈大人谋反,后来想明白,这些信到他手里,陛下怎会不知,也许他是默许的。
“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都没有动摇过一分一毫吗?哪怕都城贵女,只有我肯嫁给你,你也想与我退婚吗?”
裴膺舟点点头,“我......如果你看过那封信,我写的隐疾是真的。”
“呵,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裴膺舟有些失态,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看,果然如此,说到这个你这么激动,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沈双月讽刺地说。
“你不可能知道的。”裴膺舟心里坠了一颗大石头,自从军营大病一场,他醒来后就能辨识妖,他没和任何人说过,生怕别人把自己当成怪物。
直到三年前身体开始支撑不住,他步入了巫牙山,得知当年是渡魂救了自己一命,以后也要用精元养身。
这件事,只有黄瓜和唐东知道,他们信得过,绝不可能说出去,沈双月是怎么知道的?
“你自以为瞒得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明明人尽皆知,你还以为自己高明,洋洋得意呢。”
裴膺舟更加摸不着头脑,人尽皆知?
“怎么会人尽皆知呢?人尽皆知什么?”
“这......你非要我说出来,你和唐东,你们......”沈双月指着裴膺舟,硬是说不出口。
“我们?”裴膺舟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怎么了?”
“对啊,我们怎么了?”唐东老远就听见他们争吵,还听得不明所以,眼见沈双月居然指着裴膺舟,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他们做了什么,让沈大小姐这么生气。
“你知道夜色已深,你该睡觉了吗?”沈双月对着唐东问。
“知道啊,这个时候大家睡了,没人注意我,我才过来的。”
沈双月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留下一句:“恬不知耻!”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膺舟和唐东愣在当场,“我们哪里不知耻?”裴膺舟问。
“谁知道,那个死丫头整天一套一套的,别管她。”唐东说,“喏,密报。”说着扔给了裴膺舟一个卷成小卷的小纸条。
“上面说,父皇派了李公公来,不日便到。”
“估计是来抓那丫头回去的。”唐东翘着二郎腿,胡乱翻着裴膺舟的书,觉得没意思,又扔在了桌子上。
“那也不应该派李公公来啊。”
“对,大概又是来找茬的。”唐东漫不经心地说,这李公公一来,准没好事,他带来的又是惩罚又是训斥,就一回命裴膺舟创建辖妖司,旨还是黄公公宣的,李公公就是个扫把星。
裴膺舟拿出火折子将纸条烧了个干净,仔细反思着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心想着华云城的事怪也怪不到他头上,这些事皇帝从来没管过,要说其他事,也就沈双月这一件了。
裴膺舟正沉思,唐东突然笑了出来。
“你记不记得,以前沈双月和权尽柔见了面就掐架,照着头发生薅,沈双月都没学过武,打权尽柔还是一点不输,你要是娶了她——”唐东突然住了嘴,以前的事里有了禁忌的人,也就变成了禁忌的事。
“怪我多嘴。”
裴膺舟没说什么,他对那些往事同样印象深刻,只不过想起来时,笑容带着枷锁。
“还是尽快把沈双月送回去吧,多派几个人手,找个丫鬟婢女伺候着,路上方便。”
“这么周到,你当真想拒婚?”
“我自己还弄不明白自己是怎样的怪胎,前途也未可知,生死尚且不能度量,别拖累她了。”
“有情有义,有情有义啊。”
裴膺舟一本书甩过去,“少废话!”
天上一轮皎月高悬,地上光影如霜,床上沈双月狠狠咬着被子,在脑海痛扁唐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