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今夜已经第二次，被修为低于自己的小辈鄙视了，不过她涵养好，倒也不生气，“既然容不得，那就叫你家大人来说话吧。”

这衍武大陆上并无修士，这一点，苏茉很确定。

既然自己在衍武大陆已经升到最高等级，那就说明这里不是修真界，九九说世界之间各有屏障，想必不会有修士花费力气，跑来这里与自己一个小小先天境界的凡人为敌。

苏茉不至于过分拿大，毕竟五大门派传承千年，一定知道许多自己所不知的事，但对着面前的龙萱，却也不怯。

鱼老和阿倩各自亮出兵刃，这时，于垣带着十多个后期的好手赶来，众人迅速靠拢，将龙萱和良煜二人围在当中。

龙萱丝毫不惧，笑颜更艳几分，苏茉微一沉吟，吩咐鱼老传令下去，除了于垣，其余人等全部退至殿外。

鱼老明白苏茉的用意，此刻并不需要数量上的优势，单凭自己这方四人，足以制住这两个后天中期小辈。

苏茉还有另一层更深的想法，若是自己四个先天尚无法对付，再多人手又有何用？

于垣安排好人手，自己留下来，静静立于苏茉一侧，渊停岳峙，自有一股威势。

鱼老和阿倩都是先天境界，但若论身手高下，于垣实属当世第一人，对于这一点，苏茉自是甘败下风。

被于垣气势所迫，龙萱不得已向后退了两步，脸上的不屑之意反而更浓。

良煜忽然开口，“你不再等等？其他几派的人还未到呢。”

龙萱冷笑，“不须别人，此事由我一人做主。”

良煜默了片刻，忽地朝苏茉笑了一笑，声音很轻，“也是，我也该走了。”

龙萱再无耐性周旋，她缓缓抬起玉掌，那掌上蓦然出现一张赤红色的纸片，便似民间道士常用的符纸一般。

下一刻，自龙萱掌间腾起橘红色火焰，周围温度骤然升高，烈焰呈熊熊燃烧之势。

几乎与火焰腾起的同一时间，天权古卷不请自开，出现在苏茉脑海之中，一向爱搭不理的九九，声音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紧张，“……检测到……异界能量”

与此同时，于垣大喝一声，身形迅疾出残影，已向龙萱逼近，然而那热量极高，连他也无法正面抵挡，回旋半圈，向龙萱伸出的手臂劈去。

就在堪堪靠近火焰的范围，于垣的手掌即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就像一支投入火中的蜡烛。这世间绝没有如此高温的火焰。

他丝毫不退，另一手翻掌再劈，掌间夹着迅猛的寒意，一瞬间，他整个人竟似一半在火海，一半在寒冰，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在他宽厚的背上分明显现出来。

这些都只发生在短短一瞬，苏茉已知不妙，还未来得及出声喝止，便看到于垣高大的身影定了定，缓缓软倒在地。

苏茉心中一痛，泪已涌上眼眶，旋即又被她生生止住。

于垣是最早跟随自己的护道者之一，甚至早于鱼老。他话不多，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总在见到自己时，露出真心诚意的笑容。

龙萱掌间的火焰，在寒气中终于渐渐委顿，她看也没看地上的于垣，直直盯向苏茉，眼中露出残忍笑意。翻手间，又是一张火符。

苏茉在心中狂喊，“九九，这是……这不可能是武功！”

鱼老和阿倩已从一左一右夹击而去，因他两个并不似于垣一身强横内力，尤其适合近战。因此苏茉当初在江湖中高价替二人寻得秘笈，修炼的是远攻之法。

阿倩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手中长鞭如灵蛇窜动，蛇信灵活异常，招招直指面门，配合着鱼老，两人竟一时将龙萱困住。

然而龙萱似乎战斗经验比二人更胜百倍，功力上虽不及，却也躲得极是巧妙。

但她气愤已极，一双柳眉几欲倒竖，倒像是与两个先天高手战成平局乃是奇耻大辱，不愿再三纠缠，指掌翻飞，又是数张符纸飘出，她手法奇妙，在苏茉看来，似含着某种韵律。

那火飘在空中，似是有思想的活物，灵活巧妙地避过阿倩的长鞭，速度奇快无比。

阿倩飞舞着的长发率先被点燃，她来不及再做任何动作，只扭头看向苏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火焰中闪了一下，唇角凝固成一个微笑，深深扎在苏茉的心上，变成一个再难磨灭的印记。

鱼老朝着龙萱扑去，口中大喝，“主上快……”最后那个“走”字还未出口，龙萱身上蓦地泛起一层白光，如同涟漪起伏，将鱼老震得凌空飞出，一口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鱼老跌落地下时已没了气息，前胸凹下去了一大块，似是骨头尽碎。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三大先天高手皆是一触而亡。

此刻，一道璀璨的光华，由龙萱指尖像瞬移一般，瞬间已至苏茉面门。

苏茉来不及躲闪，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压缩成一股利刃，带着寒浸浸的凌厉，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间，自己身体被一股大力推开，苏茉跌至三丈开外，眼睁睁看着良煜面朝着自己，露出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

随即，在他上方有光华笼罩，无形中像是有一只大手将他提起至半空，旋即，光华消失不见，只余点点莹光，在空中飘舞了片刻，消失不见。

他身体落下，生机早已断绝，如同一只旧皮囊般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叮”的一声脆响，黄金面具自他怀中滚出，跌在地上。

苏茉脑中，此刻已被九九的声音淹没，似是出了某种故障，一阵杂乱不清的电流音狂乱涌动，九九那万年如一的声调因此变得古怪又刺耳，浑浊不清。

龙萱尖利如刀的声音传来，“不管你有什么能耐，先抓你回去再说。”

随着她此言一出，天地间忽地安静下来，空气凝结静止，连风都停了，一刹那，万籁俱寂，苏茉浑身气息如同结成冰，调不起一丝内力。

唯有脑中九九的声音还未停止，带着一种怪异的迟滞，“……道果转化……天道之力……摄魂……”

华彩万状的光芒里，龙萱的脸在苏茉眼前，犹如慢动作一般，由远即近，渐渐变为震惊，再到不可思议，这过程似乎只有一瞬，又似过了万年。

接着，周遭的一切开始黯淡下来，就像人在过度明亮的光线下反而眼前发黑。

苏茉似乎闭着眼，周围一片漆黑，她的意识在此间慢慢下沉，耳中传来九九的最后声音。

“星宿者遭遇异界能量，产生不可抗危机。以能量树百分之三十五道果为代价，保存星宿者灵识，进入休眠。”

时间和空间如同墨黑而浓稠的液体，苏茉在其中不浮不沉，时有短暂的意识清醒，似乎自己睡在一棵苹果树下，耳畔尽是嗡嗡细语，似人声低语，又似机器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