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羡楼是金阳城里最大的茶楼,楼名取自有“茶圣”之名的陆羽一诗《六羡歌》: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它建在玄和街旁,较为喧闹,不是个能供人清静品茶的地方。
若是真想品茶,则需要去洒金街上的不羡居,不过那里的茶也要比六羡楼贵上一番。
陆青瑶倒没有品茶的爱好,比起不羡居,她倒更喜欢六羡楼。
点一壶茶,一碟点心,看人群喧嚣,也是很好的消遣方式。
陆青瑶跟在陆长籍身后踏进六羡楼时,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但却没有大声说话的,因为中间矮台上说书人正在说着城内时兴的话本。
“正议论间,只见前村钟鼓交响,香幡导前。庙祝与老叟出外,问是何故,村人说道:‘我那村里有件怪事,特请海潮庵高僧驱治。’僧人、道士听得,也......”
陆青瑶饶有兴趣地看着说书人。
老者左手握着桌上醒木,右手转着一把折扇,学着书里的人说话时竟还换了腔调,仿佛真是有几人在对话般。
一身带佩剑的玄服男子行至了陆长籍二人面前,抱拳道:“陆大公子,陆大姑娘。”
陆青瑶认出来这是叶君泽的贴身护卫,名沈琮。
“君泽兄已经来了?”陆长籍问道。
沈琮点头,侧身请二人上楼,“大公子和平宁郡主都在楼上。”
陆青瑶暗忖着一会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原书男主,跟着陆长籍上了楼。
二楼的叶君泽和楚衾择了护栏旁的茶桌坐,以便能听到说书人的声音。
楚衾见沈琮下了楼时便掏出了随身的镜子,仔细端详一番,又拿出口脂点了唇,问叶君泽道:“看看,本郡主可美?”
叶君泽见着她这般也是习惯,他因着身子没少去神医谷,和自小长在神医谷的楚衾也是熟识,因此颔首回应:“美。”
“敷衍。”楚衾翻了个白眼,见着了二人上楼,忙收好口脂坐好身子。
叶君泽又想起才刚被楚衾堵在门前的事。
“叶家小子,你同我坐一桌吧。”
“可是......”
“没有可是。”
刚刚那副姿态可与如今的紧张模样全然不同。
陆青瑶才上楼便见着了叶君泽和楚衾,虽然二楼也有不少茶客,但是楚衾那身红裳却能叫人一眼看见。
四人见了礼,便各自落座。
原先陆长籍是要与叶君泽说些书院闲事的,但如今妹妹和郡主在,一时倒也不好交谈。
楚衾却是先开了口:“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叶公子,他听闻我是约了瑶儿来的,便邀了我同坐。”
叶君泽错愕,见到楚衾举起团扇掩住侧容瞥了他一眼,便无奈含笑道:“是,既然都认识,分坐两桌倒是生疏了。”
二人这话倒是解了陆长籍的疑惑,陆青瑶却是不以为然。
叶君泽也许不知晓今日楚衾与她会来,但是楚衾是知道叶君泽会来的,昨日回了院她就派人去给楚衾送了信。
不过叶君泽说话之时,陆青瑶也抬眼仔细看他,这一看差点看呆了去。记忆里毕竟还是模糊,真见了人才是心有感慨。原来觉着陆长籍长得就够好了,没想到叶君泽倒才是世间少有的好相貌。
啧啧,怪不得这金阳城一个两个都迷上了。
这叶君泽如今是弱冠之年,头束玉冠,面貌是鬓若刀裁,眉若墨画。但最妙的是他周身的气质,许是因着身形瘦削,叫人一见就觉他似天上清冷月。
可惜的是他自小有疾,那是连神医谷都诊治不出的疾病,使得他常年携药在身,面色也较人要白些。偏他又是面目含笑,身姿挺拔的姿态,那三分病弱气便更使他与众不同。
不知道原书后半部他有没有治好病,应该有吧,这种小说应该都是完美大结局的。
陆青瑶神游天外之时,陆长籍则手握着茶,侧耳听书,楚衾时不时抬眼看一下陆长籍,又是咬着下唇有些手脚都不晓得怎么放,叶君泽则是看了陆青瑶一眼后望着杯中茶水若有所思。
醒木拍桌,陆青瑶惊醒过来,这才想起今日这一约的目的。
再看楚衾,那日的潇洒从容全不在了,垂着头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本就是为着替楚衾牵线来的陆青瑶自觉身负重任,于是含笑对楚衾道:“郡主不是说给臣女带了府上新做的点心?我为着这点心,午饭都没多吃呢。”
陆长籍听见妹妹的话看向楚衾。
楚衾听见陆青瑶同她说话,抬起头来,余光瞥到陆长籍看着自己,脸上又爬上了红晕。
陆青瑶忍住笑,在桌下轻轻扯了扯楚衾的袖子,“是在那个食盒里吗?”
楚衾顺着陆青瑶的视线扭过头去,看到食盒回了神,忙将两碟点心取出放在桌上道:“差点忘了,这两个是府上厨娘才想出的点心。左边这个是松子百合酥,右边这个是枣泥酥饼,大家尝尝看。”
沈琮去叫小二取了几双筷子来,陆青瑶拿到筷子后便赞道:“看样式就不错。”
夹起一块枣泥酥饼,咬下一口只觉酥脆爽口,倒是十分开胃。
叶君泽和陆长籍自然也是吃了的。
陆青瑶吃下一块后,饮了口茶,便对楚衾说:“郡主过两日去太傅府,我娘前几日也招了个新厨娘,炖的红枣银耳羹与旁的不同,好吃的很。”
楚衾应道:“好,瑶儿叫我衾儿就好,郡主生分了。”
她边说着,手却在桌下回扯了陆青瑶一下,二女相视一笑,只觉得距离拉近了许多。
“衾儿。”陆青瑶唤了声。
原先是因着陆长籍才有了交集,然而此时二人却都想交对方这个朋友。
“衾儿,你这耳坠是哪做的,我平日里都不曾见过。”陆青瑶靠近了些楚衾,盯着她耳垂上的坠子问道。
原主记忆里是没见过有人戴这种有坠饰的,耳环大多都是玉石的。
从刚见到楚衾她就想问了,实在是她不喜欢总是戴那些红玉翠玉类的耳饰,太沉闷了些。
楚衾手覆上耳垂,取下了耳坠,将其置于掌心给陆青瑶看:“你也这般觉得?我上个月医治一妇人,她当时戴的是坠了绒花的,后来我取了料子给她,她给我做了不少耳坠。”
“像这种是金丝编出来的半月坠,她还会编一些花鸟之类的,她那种绒花的也是好的,但是与我平日里的打扮不合。”
楚衾上下打量了陆青瑶一眼,笑道:“倒是你可以试试。”
陆青瑶起了兴趣,叹道:“这是好手艺啊,她没开家店吗?我觉着你这耳坠下坠点小物似乎要更妙些,单金丝简单了,在这月下坠个红玛瑙肯定好。”
“瑶儿说的对,我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等我回去我就告诉齐娘子去,你过两日去我府上,我叫齐娘子给你做些耳坠。”
二人说得欢,倒全忘了凑此一局的初衷。叶君泽看向陆长籍,发现他的手又伸向了那百合酥,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