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一见我，立刻又开始惺惺作态：“奴婢没能护住小殿下，对不住太子殿下，对不住大箐，求宫主责罚！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我一瞬有些心烦意乱，脱口而出：“那便如此吧。”

秋水愣了一瞬，旋即便作势要触柱。终于父皇开口：“够了！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子若慌忙来拉我，我也自知失言，便开口问秋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秋水跪在地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今日小殿下晨间忽然哭闹不止，而后竟然咯了血，奴婢赶紧去请了太医，谁料......小殿下......”

秋水悲痛欲绝的继续道：“太医诊了，发现小殿下如此竟然是因为服了过量的何首乌。小殿下才刚出生，何首乌奴婢是绝不敢给小殿下吃的。只是不只是何人，竟然这般想要谋害皇嗣！没了小殿下......奴婢也无颜继续苟活了！”说罢，秋水又开始哭哭啼啼。

我被她弄得有些心烦，侧过脸去。何首乌虽是补药，却也伤肝，幼儿是断断吃不得的。而何首乌原却是极为常见的药材，可见是煞费苦心了。

余光瞥见太子妃隆起的肚子，心里陡然一紧。何首乌原是极常见的药材，但这些日子太子妃服用安胎药，用了大量的何首乌，这东宫之中，何首乌几乎都在太子妃手里。秋水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的寝殿，我也悄悄派了人监视，她并不能从宫外拿到何首乌。何况如今那孩子是秋水的最大筹码，一般人也不会相信是她自己害了小殿下。如此，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太子妃。

如今那孩子一死，不仅太子哥哥无法验那亲缘关系，太子妃也被安上了谋害皇嗣的嫌疑，而她如今一副痛悔万分的样子，若不是那日曾被她摆了一道，我见犹怜。

而那个孩子，就那样痛苦的死去。或许他终于会被追封一个皇子的身份，或许会有一个盛大的葬礼，会有万民为之服丧，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悲。他还没有一个名字，他还不曾历过世间百态，就那样被人当作一个的工具，毒杀在襁褓。

我闭上了眼。黑暗中忽而觉得有些温暖——子若扶住了我的手。我抬眼看过去，他却只是看着太子哥哥，他的眼神很深很深，让我瞧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子若是知道始末的，想来他一定知晓太子哥哥是被人陷害的，可那眼神并不是完全的安慰和理解，我辨出了失望。我知道，太子哥哥如今完全处在被动的地位，并不只是秋水所害。

有了子若的安抚，我心情终于平复，颤声问道：“现下查下来事情可有眉目了？”

父皇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切，脸色晦暗不明。此前我从未像今日这般无助，不知道究竟会得到怎么样的答案。

太子妃忽然开口：“不是臣妾做的。”干净利落，还未让人听出所带的是什么情感，便不再说什么了。从前她从不那样自称，从不那样生分。可她所言却璧往日更为率直，大抵，从前还要经营的那个温良太子妃的形象，早已不再需要了吧。

我还正寻思着该怎么继续问下去，父皇突然开口：“事已至此，让昭明早日入土才是最重要的，此事便到这里吧。”说完父皇便走了，我正想追上去再说什么，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秋水不能就这样害了太子哥哥。子若却一把拉住我，压低声音对我道：“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说完，他又似有似无地瞥了太子哥哥一眼，终于不再说什么，只是望着我。

父皇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是如此吗？那为何……为何父皇不还太子哥哥一个清白，不揭穿秋水的面目？

子若闻言笑笑：“原因有二。”说罢他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却将整个左手都置于其后。而后，他又将左手握拳，敲打着那右手的食指。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在这样的时刻，比真相来的更为重要？此时也却只好跟着子若和太子哥哥送着父皇一起出去。殿里又只剩下了太子妃和秋水。

“君子万年，介尔昭明。”我在心里默念那美好的句子。是光明么……

天家终于没有认他，“赵”字隐为“昭”，表明了父皇的态度。当真，父皇原比谁都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