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有人冲了进来,下一瞬便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那是藏地葛缕子的的味道。那是在上京并不常见的东西,很少有人知道它入药调香的效用。那是很少有人注意的东西,那是在角落里的隐秘积淀。
宽厚而熟悉的怀抱让我一瞬安心。他一脚踹开旁边殿室的门,把我轻轻放到床上,太医匆匆赶来,替我号了脉。结果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的,斟酌了半天,终于开口说些什么“受惊”“太过操劳”之类的话语。也难为他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些症候。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替我去了外衣,掖好被角,转头问身后之人:“方才也喊太医去瞧那丫鬟了吗?”那人语气平静的答道:“太医到的时候,已经毙命了。”他很平静的吩咐道:“奏明陛下,尽快埋了吧。”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寒。大概就是随意那条席子裹上,便往荒山野外随意一抛。这就是她最终的宿命了。很快没有人再会忆起她。等到风一起,砂石吹过,就再不留一点痕迹。
昭明尚且有一个“义子”的名分,风光大葬,虽然未入皇陵,也是有供奉的。而秋水,连一个婢子该有的置丧的几两碎银都没有。
又回想起子若说的话:陛下比谁都清楚。
这里的人,其实都知道太子哥哥是被秋水所污蔑的吧?
可没有人,站出来说上一句。个人存着自己的心思。落井下石、置身事外,百相尽现。
而父皇呢……太子哥哥说,父皇罚的不是秋水,而是无力招架的他。或许就像子若所言,父皇震怒的,在于太子哥哥面对这样拙劣的陷害,竟毫无招架处理之法。可就是因为这样,便给太子哥哥那样的重罚么……
脑海里又是秋水。她死的时候是那样的决绝。最后一瞬,我瞧她是有些笑意的。终于解脱了吧……这样的日子……我晓得她一定是不愿意害太子哥哥的,或许,那样的自己,她亦无法接受。忽然觉得可叹。子若于我无意,我可以逼他娶我,为我是嫡亲的公主;可当秋水默默付出不得回应的时候,她毫无办法。命若草芥,无根无依。所以在看不见希望的时候,总以为所见之垂垂迟暮,可作初阳的前兆。爱意,也可以变为锋利的武器。秋水背后之人,大概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又或许……其实并没有这个幕后的主使……把太子哥哥逼到今日的,是父皇,也是太子哥哥自己。
我缓缓睁开眼来,如同我所感知的,四哥正坐在床边,满脸担忧的瞧着我。
我被他瞧得有些心虚尴尬,终于开口问道:“四哥哥,你今日怎么到东宫来?”
四哥嗔怪道:“太子殿下知道你必是闲不住的,但他又要往城外去,便叮嘱我到宫里来。果然,阿九往东宫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四哥的手臂:“四哥……阿九往后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四哥轻轻叹了口气,拍拍我的手:“今日那样凶险……若是四哥迟来了一步……”
那分明是我自己倒在血泊里的……我只是想顺理成章地摆脱嫌疑,却未曾想过,要叫哥哥们忧心……
心里有些沉重。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又被打开,沉稳的脚步声渐至,却又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