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入秋的季节,大地生机盎然,沈铭与沈安并肩走在一条幽深的竹林小道。
满山青翠,层层叠嶂,山风过处,竹海起伏,犹如大海波涛翻涌,置身其中,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今日,沈铭来到竹林,是来见号称四先生的刘伯温等人,漫步在林中,沈铭边走边打量竹林。
“哥,你说这些文人,怎就宁愿在山林之中相见,也不愿意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中聊天?”
“因为在有些人心中,大厅空间狭小,难以容纳胸中丘壑。”
沈铭转过头眨了眨眼睛,继续道:“你想啊,外面微风送爽,偶尔衣带飘飘,指点江山,纵横睥睨,话语间尽是天下形势,岂不是更符合他们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追求?”
闻言,沈安暗暗撇了撇嘴,这些人嘴巴一个个口若悬河,贯会耍嘴皮子,拍马屁,尤其是那个胡惟庸。
天天将什么主公是天命之主,万年难得一见的圣君,就该一统天下,建立无上霸业等等话挂在嘴上。
按照自己的想法,只要将那些不服的全杀了,这天下不就定了吗?那还用的着这么费事。
沈铭走着走着,突然心中一动,转头笑道:“小安,我猜他们四人中,肯定会有人身穿白袍,手拿折扇的。”
沈安看看天,天上太阳隐在云中,回道:“哥,你说身穿白袍我相信,但是手拿折扇可不一定吧?”
“今天的天气又不热。”
沈铭笑而不语,也不接话,继续向前走去。
片刻后,前方出现一处凉亭,上书‘听涛亭’三个字,想来是取竹林听涛之意。
凉亭中,正有四个中年文士谈天说地,其中两个身穿白袍,手拿折扇。
沈安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群读书人可真能装。
在沈铭二人看到四人的同时,四人也看到了他们,沈铭率先开口:“在下沈铭,见过诸位!”
四人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出亭相迎,“城主,客气了。”
沈铭微微颔首,快步走入亭中,随便找了个石椅坐下,沈安立在身后。
“事情想必小安已经跟几位先生说过了,不知道几位怎么想?”
沈铭直接开门见山。
“城主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足衣食,能在如此明主麾下,是在下之幸。”
一个青衣文士躬身道。
沈铭看了他一眼,认出说话的人叫章溢。沈安暗暗撇嘴,心道,我就知道!
随后,沈铭将目光移向一个将青色袍子洗的有些泛白的文士,笑问道:“景濂,你呢?”
宋濂对于沈铭直呼自己的字,惊讶的同时也有些疑惑,自己好像这是第一次见沈铭。
“城主,宅心仁厚,信而爱民,在下自然愿意在城主麾下,为万民效力,任凭城主驱使。”
宋濂不卑不亢。
沈铭突然起身,双手负后,遥望远方竹林,缓缓道:“天下大乱根源,在人心丧乱,官员渎职,百姓愚昧无知,若想从人心治理,必先开启民智。”
“我欲广建学堂,以开民智,但却苦于缺乏相应的管理人才,景濂你愿意担此重任吗?”
说完,沈铭转身直视宋濂,目光熠熠。
亭内除沈安外,四人皆是心中震惊,管理学堂诸事,这已经相当于大元的国子监祭酒职位,几人万万没想到,刚入仕途,竟得如此看重。
宋濂心中也感动不已,自己不过出身卑贱贫寒之家,竟得城主如此看重,当即拜倒,“宋濂必将倾尽所能,以报城主。”
沈铭见状,急忙扶起宋濂,拍拍他身上的灰尘,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将这事交付给你了。”
说着,也不等宋濂答话,又转头打量立在一旁的刘伯温。
只见他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手捧折扇,面含微笑,袖口处似藏有东西。
“这便是号称能一统天下的刘伯温?果然气度非凡。”
沈铭暗暗打量片刻后,突然展颜一笑,笑问道:“不知先生对如今天下有何看法?”
这一问,凉亭内,包括沈安也有些惊讶了,刘伯温淡淡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并未开口回答沈铭的问题,反而直接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递了过去,“这是前些日子,在下在家中所写。”
沈铭看着递过来的折子,心中微奇,原来刘伯温今日是有备而来。
接过折子之后,徐徐打开,一行行文字跃入眼帘,‘时务十八策’
“策一: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今元政失修、海内鼎沸。诚能效汤、武吊民伐罪,以百里之地,率一旅之师,可取而代之。”
“策二:蒙元运穷,势如强弩之末。红巾军转战中原,元兵不堪其扰,无暇旁及其余,此天赐良机。宜竭全力,略定南方,而后挥师北上,王业可成。”
“策三:陈涉先起而先亡,以其先自王,为秦兵“的”也。故曰:辞祸有道……”
“策四:集庆为帝王之都,西襟荆、楚,东系江、浙,依山凭水,宜守宜攻,实建基之开府,定鼎之中枢,况龙蟠虎踞,气象巍巍……”
“……”
一时间,闻涛亭陷入寂静,沈铭聚精会神,一策策的通读下来,阅读良久,合上折子。
“呼……”
沈铭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浊气,郑重的看向刘伯温,“先生可愿意做我集庆军师?”
闻言,刘伯温依旧云淡风轻,微微躬身道:“该所愿尔,无有不从!”
“哈哈……”
沈铭放声大笑,时务十八策上面写了从军略到治国的所有策略,先是一统南方,屯兵自养,再到修养生息,最后统一南方,进而北伐,定鼎河山。
眼角余光一撇了,看向剩下还未安排职位的叶琛、章溢二人,一时有些头痛。
能与宋濂、刘伯温同列为四先生,沈铭不相信会是有名无才之辈,可他贫瘠的历史知识,实在不知道该将二人放到何位置上能人尽其才。
想到这,沈铭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于是问道:“章先生,觉得何以治民?”
章溢听到沈铭问话,心中知道这是考校的意思,仔细想了想,沉吟道:“天道无常,唯德是辅,惟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沈铭听到他的回答,点了点头,看样子这是一个温和仁厚的人,于是说道:“先生可否愿意帮助我管理户籍,良田,税收之事?”
“固所愿尔。”
沈铭点了点头,如今军中猛将如云,却偏偏缺乏治民之才,随后将目光投向叶琛。
叶琛看到沈铭向自己望来,波澜不惊的心境泛起波澜,几位好友都已经任职,接下来肯定是说自己的职位了。
“叶先生,你可愿意代表集庆巡查地方诸多事务?”
叶琛闻言心中略有失望,相比于刘伯温的军师,宋濂的学堂,大权在握的章溢,自己这个职位可谓是最小的。
好像看出叶琛心中所想,沈铭温声道:“先生莫要以为职位过低。”
“如今集庆虽然看似坐拥东南,兵多将广,但实际上在东南内部依旧有许多地方上的官员,心念大元,管理体制混乱,导致许多政令在地方上难以传达。”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日后还得依仗先生。”
本来还有些抱怨的叶琛闻言,面色有些发红,自己只考虑到职位的高低了,却忘记了集庆坐拥东南的时间并不长,有许多事情还未来得及处理。
叶琛道了一声惭愧,正色道:“下官领命。”
同一时间,集庆城内一家客栈。
宇文化及站在窗前,遥望依稀可见的集庆府,目光深邃。
吱!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器宇轩昂,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宇文成都。
“成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宇文化及头也不回的问道。
“父亲,为免引人注意,我们的人都已经分批进入了城中,只待父亲下令。”
自从脱脱撤军以来,宇文化及并未放弃,决定率人潜入集庆城,找准时机,盗取长生诀。
“好。”
宇文化及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继续问道:“打探到长生诀在哪了吗?”
“清水司司长沈安得到长生诀之后,便交给了城主沈铭,想来长生诀应该就在集庆府中。”
宇文成都顿了顿,继续道:“我已经打探过了,集庆府内除了沈铭一人并没有江湖成名高手坐镇。”
“就连沈铭的亲兵平时都是驻扎在城外的。”
听完宇文成都的话,宇文化及嘴角泛起冷笑,沈铭啊沈铭,集庆府防卫如此薄弱,你对自己的武艺就这么自信?
“传令下去,今晚我要血洗集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