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人群散了,他们四人从公堂走出来。
宋杳整个人闲散下来,神色放松,她扶着阿灰的手慢慢走着。
我是个认真负责,有敬业精神的梨园,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宋娇弱一步三步走。
白舟楫快步走向一辆普通的马车与车夫说了什么,车夫将马鞭递给了他。
白舟楫牵着马车走过来。他神色温和。
“阿音,坐马车吧!”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宋杳惊讶。
白舟楫轻轻笑了,“晚饭之前。”
宋杳没与他客套,一路做戏回去也是很累的。
宋杳坐在软软的坐垫之上时,舒服的呼了口气。她不由打量起车内,车厢不算宽敞倒也不逼仄,可坐四人。坐垫厚实,软硬适度,车内有一个矮桌,一个茶壶几个茶杯。茶壶和茶杯是凹在桌子里的,防止颠簸时茶壶茶杯会倒。
矮桌还有两个小抽屉。宋杳拉开抽屉,一个放着坚果蜜饯的小匣子,一个放着手帕。坐垫之下还有一个大抽屉,里面是被褥。真是周到。
车厢角落竟还悬挂了一个香薰球,宋杳仔细的闻了闻,淡淡的清香十分雅致。
她这才注意到,车行长年外租的马车不但没有难闻的味道,反而颇有格调。这车外表朴素平常,未曾想内里倒是另有乾坤。
宋杳摘了面纱,拿出蜜饯尝了尝,嗯,是她喜欢的微酸的蜜饯。等下要与白舟楫夸夸这车行,布置妥帖周到,应给满分!
她将干果蜜饯分给阿灰与燕婉。
燕婉不禁在心里嘀咕,二师兄何时如此贴心了……
白舟楫架着马车,一路向源来客栈驶去。
再转过一条巷子便到,转近巷子时,道路中间靠右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白舟楫冷冷的瞧着它。
一个马夫跑到白舟楫车前,弯腰作揖。白舟楫拉紧缰绳停了车。
“这位公子,我家主子想请何音姑娘说几句话。烦请通传。”
白舟楫面色冷淡,
“你家主子是谁?”
马夫本想着刚刚停在衙门外时,想必这位公子已然瞧见了。如今装作不识,看来,这怨结的深了。也难怪……
他客气的道:“孙家老太太。”
白舟楫隔着车帘唤道:“阿音。”
燕婉憋憋嘴,怎的这般阴魂不散。
“来找茬?阿兔,我陪你。”
阿灰率先下了车。
宋杳无所谓的笑笑,与燕婉下了车。
四人走到两车之间的空地上,白舟楫伸手拦住她们,看向前面的车夫。
“便在这里说。”
车夫见他们未跟上来,略一踟蹰,走回到自家马车旁,低声说了几句。
孙家马车帘子掀开,下来的不是孙老太太而是一个姑娘。姑娘落落大方的走到她们面前。
“烦请几位走近些,我家老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不便下车。”
宋杳一挑眉,她明白白舟楫为何让她们停在这里了。看来他早便想到了。孙老太太想在马车上与站在地上的她们说话。无非便是想在气势上压倒她们。不过,孙老太太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了。
“拦我车的是你家老太太,欲攀谈的也是你家老太太,如今不下车摆谱的仍旧是你家老太太。想来你家老太太岁数大了,脑子不大好使了,你们多劝着些哈!”
宋杳说完,拉着燕婉转身走回车内,安稳坐好。
春琴有些尴尬,她也很无奈,老太太这几年在阳城被奉承惯了。脾气愈加不好,行事更不知收敛。
春琴回到车内,看到老太太脸色阴沉的吓人,她默不作声跪坐在门旁。
孙老太太当然听到了宋杳的话,她紧咬牙关才未破口大骂,她还需救她孙儿。孙老太太示意春琴,要车夫掉头将车赶到宋杳马车旁。
这条巷子倒是不窄,可容两辆车并排而行。
马车停好后,春琴掀开车帘,露出孙老太太半张阴沉的脸。
“何姑娘,还请打帘。”春琴道。
白舟楫进了马车,打起车窗帘,露出他与宋杳相对的半张脸。
孙老太太见宋杳未戴面纱,唇红脸白,当真是清丽动人,倾城之貌,恨的牙痒痒。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美貌女子。
若不是你这般狐媚样儿,我州儿岂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
孙老太太努力控制自己的神态,她声音低沉,
“何姑娘,老身只问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孙儿?”
宋杳勾起一侧唇角,笑着问:“孙德州强抢其他女子时,那些女子多半也会如此问,要如何他才肯放过她们。你问问你孙儿是如何回答的?”
“这岂可相提并论?来我孙府,绫罗绸缎、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是一等一的?那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气!而你是要我孙儿蹲大狱!”
孙老太太气的松弛的面庞抖了抖。
“福气?那如何不是她们欢欢喜喜入你家门,却要孙德州抢?”
“与这些女子受的苦比,你孙子蹲一年大牢,当真是太轻了!”
宋杳依旧在笑,可这笑一片冷意!
“你!好好好!你一个小小民女,当真不怕我孙府,宫中孙嫔报复吗?”
白舟楫突然笑了,他轻声叫道:“小师妹!”
燕婉早就安耐不住了,拿出今日给城守看的玉牌!
“睁大你的双眼看看!这是什么?!”
燕婉微抬着头,高傲的瞧着孙老太太。
宋杳与阿灰也好奇的看着这玉牌,通体白玉,中间镶了个鱼鳞形状的金子?是鱼鳞吧!
孙老太太起先并未在意,瞟了一眼后,大惊失色,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她死死的瞪着玉牌,紧抿着嘴。
燕婉收回玉牌,哼了一声。
“从今日起,你与你孙子见到我,需得绕路走!否则……”
小姑还未说出见一次打一次的话,白舟楫淡漠接口。
“见一次,跪一次!”
三人不约而同看着他。
二师兄威武!我怎的未想到!
阿灰默默自醒,我还需学习!
宋杳看了看孙老太太霎时白了的脸,江湖二师兄,人狠话不多!
白舟楫出了车厢,架着车驶离了巷子。只留下一辆孤零零的华丽马车……
出了巷子,宋杳好奇的问:“这玉牌到底是做什么的?”
燕婉刚刚出了口恶气,还未过兴奋劲。她声音清脆的说:“这是燕王府的玉牌,先帝亲赐,仅此一家!外祖父外祖母给我的,就是燕王与燕王妃。”
“所以,你还是皇亲国戚?你娘是郡主?”
燕婉颔首。
“在和风我们岂不是从此便可横着走了?”
宋杳很是吃惊,眼眸晶亮的看着燕婉。
“嘿嘿……差不多吧!我外祖父是超一品。除了皇宫、东宫,我外祖母说我可随便玩。”
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
“燕女侠,从今往后,我便跟你混了!”牢牢抱住大腿!
“好说!好说!”
“阿兔,等下下车,你莫要忘了横着走!”
“阿灰!看我无影挠挠手!”
“我要你们都与我一同横着走!”
白舟楫听着她们笑闹,不由的微微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