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在客房陪着老妇人,她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虽还有些烧,脸色却不那么红了,身子也不再抖了。
宋杳不时便摸摸她的额头。
自从来了凡间,照顾人的本领倒是长进不少。
她想到白舟楫临走时对她说话的场景。
他说:“天亮之前我会回来接你们,倘若天亮之前我未回,你便带着婆婆悄悄回客栈。”
宋杳当时吓了一跳,在话本子里,当各色角儿说出这句话时,可自动翻译成我明知危险恐有去无回,但必须要去怕你担心,才如此说话。
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紧张兮兮的轻喊:“不行,你不说清楚我绝不让你离开!你便说你是不是要去做非常危险,有去无回的事?”
白舟楫任由她抓着袖子,一脸好笑,“想什么呢?”
他忍不住敲她额头。
宋杳也顾不上捂额头了,仍旧死死的拽着他的袖子。
“你莫要想蒙我!”
白舟楫认真的看着眼前姑娘,明眸秋水的眼睛,紧张兮兮的皱着小鼻子。拉着他袖口的手使了大力。
他忽然便不想走了,便想顺着她的意,说自己却是做危险之事,想要她再拦一拦他,他便顺势留在她身边。
烛光温柔了他的颜色,他抬起手将她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阿音,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响在她耳边。
宋杳只觉温热手指擦着她的耳尖滑过,一时心跳有些快,耳朵有些热。不过她现下无心想这些,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当然!你先与我说说是否遇到了不大好解决的麻烦。”
白舟楫轻轻笑出声,这笑声像羽毛般划的她的心好痒。
“若我说是呢?”
宋杳一副果然如此,我不问你便不说的埋怨神色。
她松开手,背到后面,迅速退了一步,微微抬起下巴,
“说说吧!有何事咱们共同想法子解决。”
白舟楫始终含着淡淡笑意,他看了看天色,得走了,天亮前务必得赶回来,否则自己不大安心。
可惜,放着这般好的机会,却无时间再逗逗她。
“阿音想多了,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只是需要些时间。从我们救起婆婆起,张宅的机关便均被起动了,而你扫了张宅一个院子那么多机关,院门外的机关却仍是蓄势待发的状态,整个张宅无逃出的半丝痕迹。你说会怎样?”
宋杳经他一说也反应过来,当时救人心切未曾多想,这岂不是暴露了,无出逃痕迹却顺利出逃,只能想到修仙门派,而从风首当其冲。
“所以,你是要善后去?”
他微微倾身看着她的双眸,和缓的道:“不是答应过替你收拾烂摊子么?”
宋杳心怦怦跳个不停,她假装松了口气,
“无事便好!”
她装作自然的让开身子,白舟楫笑着走向外面,待走到门口时,微微侧首,“等我回来。”
宋杳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呼~她发誓,这世上最难过的便是美男关!
白舟楫在黎明破晓前赶了回来,两人在夜色的掩映下带老妇人回了客栈,安置在了宋杳的房间。
翌日,燕婉与阿灰来找宋杳时老妇人仍在昏迷当中。
阿灰走近床头,“阿兔,这是昨日夜里救回来的?”
宋杳无精打采的点头。今早只睡了两个时辰,此时还困着呢。
“这位婆婆是谁啊?”燕婉好奇的问。
“倘若没有猜错的话应是丙生提过的哑婆婆。”
“当真!”燕婉一下子看向她,见宋杳颔首,忙向门口跑去。
“我去找丙生!”
宋杳未来得及说上一句,燕婉已经出了门。
她转首看向阿灰,“丙生昨日不是与你一起吗?他去哪里了?”
“一大早便被白师兄接到他房间去了。白师兄说你昨夜一晚未睡,今早要你多睡些时辰。我想着他接走丙生是怕丙生一早来吵你。”
宋杳呆了呆,一夜未睡的可不只她一人,还有他啊。
阿灰坐下又问:“你们昨夜可有什么进展么?”
宋杳不可思议的看着阿灰,你你你问什么呢?我和他还有什么进展?
她原本便未睡踏实,起因是她做了个梦,梦见她和白舟楫去做一件十分危险又不得不做的事,他们从高高的悬崖跌落,白舟楫抱住她掉进了崖底的深潭。
水很深,他们一直掉一直掉,之后,咳,之后她便觉得喘不上气,即将憋不住气的一刻,白舟楫垂头度给她一口气……那俊俏的眉眼,凉凉的唇瓣……
她惊醒过来,坐在床上呼呼喘气。
平稳后她抱着自己滚烫的脸蛋,不禁呐喊:大爷的!谁能告诉我为何会做如此玛丽苏的梦!梦便罢了,姑奶奶我可是兔子精灵!我会飞的!啊?坠什么崖!
坠崖也就算了,掉进水里一个法术便出来了,为何还一直掉一直掉!
掉便算了,为何为何……咳,要他来度气!
度气便……不能算,为何还能感觉他的嘴唇凉凉的!
人家均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难不成当真是个色胚?二千年了,她居然还有此等隐藏功能!为何如今不继续藏着了?!
宋杳垂头顿足,生无可恋………
本来已经做了许久建设,催眠自己忘了昨夜的梦,此时阿灰有此一问,她瞬间便觉得不好了,莫非小心思已经被发现了?
阿灰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想何事呢?昨夜到底是如何救到的人?”
宋杳迟疑的问:“你是想问昨日救人的事?”
阿灰颔首,“难不成还有别的事?”
宋杳立时摇头,“未有!未有!咳……昨夜我们不是去了张宅么,在张宅的地窖里发现了婆婆,发现时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所以,地方均确认了?可有其他线索吗?”
“还发现了一些孩童的小物件。”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阿音。”
是白舟楫的声音,宋杳立时觉得自己又不好了。
她强装自然的喊了句:“进来。”
白舟楫推开门,手里牵着头戴帏帽,身穿裙装的丙生,身后跟着偷笑的燕婉。
宋杳噗嗤一声笑了,刚刚的不自然暂时因了丙生被她抛出脑后。
燕婉摘下她的帷帽,只见丙生头戴珠花,身着粉裙,脸蛋红扑扑的,若不是知晓丙生是个男童,当真以为他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丙生害羞的向燕婉身后躲去。
宋杳笑咪咪的问:“这位是哪家的小仙女?”
丙生涨红了小脸,伸出小脑袋翁声翁气的道:“我,我不是小仙女,白哥哥说我我这叫做掩人耳目,为了抓坏蛋!”
宋杳乐不可支。
阿灰笑着过去,牵了丙生的小手,“不错。比你杳音姐姐小时可爱多了。”
白舟楫看了看宋杳,她僵着身子忙与丙生说道:“丙生,我带你去见个人。”
她拉着丙生绕过屏风,轻轻挥手撤了结界,丙生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立时扑了过去。
“婆婆!”
他哭着喊她,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被子之上。
宋杳轻轻抚他的背,“无事,你婆婆只是睡着了,今日会醒的,你且等等。她身上有些伤口,你小心着些。”
丙生连忙缩回小胳膊,缩在婆婆身边,他怕吵醒婆婆,只无声的掉眼泪。
白舟楫朝宋杳招手,她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阿灰走上前拥住丙生,拿着帕子有些笨拙的给他擦眼泪。
“你哭吧,姐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让你不伤怀,但姐姐向你保证,不放过一个坏人。”
燕婉也在他身边细声安慰,只是她不但没将丙生安慰好,自己倒是哭了个语不成话,泪流满面。
“小丙生,我知晓的,若是我师父这般我也会伤心的,呜……我七岁的时候师父确实因我被老虎伤过,那伤口这般大!呜……师父!”
丙生本来听着她说,见她哭的伤心,反倒安慰起她来,气氛顿时莫名轻快起来。阿灰从擦着丙生的眼泪到不知何时擦着燕婉的眼泪,之后又擦丙生的眼泪,接着又擦燕婉的眼泪,最后哭笑不得的把帕子塞到燕婉手里。
白舟楫本是要与宋杳说说两日后的计划,结果她被自家小师妹的一番神操作扑了一脸。
他便暂时先不说了,泰然自若的给宋杳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阿灰也凑过来自己倒了杯水,与他二人一同看着这好笑的一面。
粉色裙装的小男孩略显笨拙的安慰着粉色裙装少女,梨花带雨的粉色裙装少女豪迈的拍着胸脯誓言要手刃贼人。
阿灰暼了一眼,自顾自的喝水,却温柔了眉目。
宋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眼神宠爱。
只白舟楫一人风轻云淡,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