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两天,还没有停的意思。
崔家的车队冒着雨离开了,直接去了北地。
这是入冬前最后一次交易,足足三百斤艾草全部被崔家买走了,这是山寨最后的存货。
想要新的艾草只能等到来年。
从崔管事强装欢笑的表情就知道,北地的战事很吃紧,不然也不会需要这么多艾草。
“看来崔家的日子好过多了。”
李庭岳感慨,崔管事身上的皮裘好像很名贵,明年的艾草说不定能涨一下价格。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襟,缩了缩脖子。
这该死的天气冷的要死,山寨里兄弟们打了很多野兽,皮毛也留了下来,正在赶制皮裘,也不知道够不够穿。
李庭岳把衣服裹紧,走进客栈,立刻感受到了暖和的空气。
客栈的大厅里安装了很多暖气管子,后院的炉子已经被烧红了,整个客栈都很暖和。
大堂里异常的热闹,被雨拦住的商队有很多,大都在这里吹牛喝酒。
已经不止一个人向李庭岳询问他是如何做的了,想要买下来,让自己家冬天的时候也能像这里一样暖和,但都被他巧妙的拒绝了。
没有其他的原因,就因为连想在洛平府落脚的商队都会赶夜路来冯家镇住他的客栈,就想在晚上有个暖和的房间过夜。
李庭岳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最大的优势。
也因为这个原因,如今的冯家镇变得热闹了起来。
来往的商队多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李庭岳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商业头脑,客栈里不仅能住宿、吃饭,还有暂时保存货物的服务。
除此之外,路途中所需要的干粮和酒水客栈也能提供。
一些熟客甚至专门来冯家镇买一些烧酒去洛阳和长安贩卖。
李庭岳特意弄了一批带有马王山标志的酒坛子装酒,就是想造一个品牌出来。
他太喜欢现在古代人的淳朴了,至少他们还没学会造假。
酿酒很损耗粮食,幸好烧酒的价格远远大于消耗的粮食。
“李兄弟,你这酒是好酒,可这价格也太贵了些吧,这样,你给哥哥便宜一些,哥哥全都要了。”
一个长得白净的胖子舔着脸坐在李庭岳对面,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壶温酒,酒香扑鼻。
“呦!看赵管家的意思是不情愿呀!兄弟,对这种买卖咱还是不要做了,省的赵管家吃亏,哥哥就不同了,原价交易,另送一匹上好的丝绸,那可是蜀锦……”
一个尖嘴猴腮,戴着圆帽子的中年人挤开白胖子,从怀里拿出一块丝绸让李庭岳去摸摸看。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提起来扔到了一边。
“兄弟,这些是什么东西?莫非都是来坑害兄弟的,你莫要着急,待哥哥把他们都砍杀了。”
说着,就抽出了一把长刀,作势就要砍杀。
周围的人看到大汉,都露出惧怕的神色,一哄而散,纷纷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大汉见人群散了,把长刀靠在旁边,一屁股坐在了李庭岳对面,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要不是吴大哥来了,小弟都要被他们烦死了。”
李庭岳招招手,栓子麻溜的抱出来一坛子酒放在桌上,又端上来一盘熏肉,一盘烤羊肉。
“这些人也太无耻了,欺负兄弟你老实,就想占便宜,要是哥哥,一刀一个,把他们舌头割下来喂狗。”
大汉吴城一口喝干碗里的酒,表现的极为豪迈。
李庭岳和他认识的过程极为戏剧化。
那一日也和今天一样,他被一群管事和掌柜围着,场面非常热闹。
李庭岳开始是想跑了,却被几个人堵在了客栈门口,一群人吵吵嚷嚷,像是在打架一样。
吴城乃是凉州督边校尉,此次是回乡省亲,路过冯家镇,见一些人围着李庭岳,以为是要打他。
一声怒吼,吴城就扑了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把一众管事和掌柜打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吴城在凉州经常和胡人交战,武艺好,力气大,商客们如何是他的对手。
就算旁边有仆役和商队的护卫,依然不是吴城的对手。
李庭岳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众人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大汉按在地上胖揍,打的那叫一个狠。
就这样还是吴城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这些人非被他打死不可。
李庭岳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根本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他可不想惹祸上身,也许这是私怨呢!
直到看打的差不多了,他才出言阻止。
等把事情说明白了,吴城才知道是一场误会,很不好意思的向那些管事和掌柜道歉。
李庭岳很欣赏大汉这种见义勇为的豪侠之情,邀请大汉共饮。
至于那些管事和掌柜,在李庭岳答应他们卖酒的条件后也熄灭了要找吴城麻烦的念头。
再者说,商人也不愿意和军方的人产生纠纷,一旦发生,以后去北地做生意会很麻烦。
吴城是个大咧咧的汉子,生平除了好酒和杀胡人外,没有其他的爱好。
在尝了一口李庭岳送上来的酒后,立刻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一顿酒下来,两人已经成兄弟。
此次吴城是回安西军的,特意从冯家镇走来看李庭岳。
“哥哥这次离家,怕是好几年都回不去了,家里可好?”
李庭岳给吴城斟酒,推到了他面前。
“家里都很好,只是几个孩子有些想爹爹了,今年粮食的价格太高,哥哥的那些军饷买不了多少粮食,要委屈他们了。”
吴城一口喝干杯中酒,神色有些黯淡。
督边校尉的军饷并不多,能不能让家里熬过这个冬天他都没把握。
可不当军人他又能做什么!
“不如让他们搬到冯家镇,有小弟照应,足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吴城摆了摆手:“婆娘故土难离,何况几个孩子还小,这里距离羌人的领地又太近,还是不要这么麻烦了。”
李庭岳笑道:“哥哥既然不愿,那块算了,只是需要帮忙的时候找人传个话就行,小弟一定帮忙。”
“谢谢兄弟。”
吴城吃饱喝足,一抹嘴,向李庭岳告辞,起身向客栈外走去。
李庭岳也起身相送。
“兄弟,最近胡人流民不断涌向内地,你这里距离羌人领地太近,一切都要小心。”
吴城整理好马鞍,翻身上了马。
“多谢哥哥提醒,一路保重。”
李庭岳对于别人的好意一向看的很重,不管这份好意来自何人。
“走了,来日回乡省亲再来兄弟的客栈喝酒。”
吴城哈哈大笑,打马扬鞭,单人独骑走在冯家镇的长街上,背对着李庭岳,挥手告别。
秋雨依旧在下,长街上行人稀少,戴着斗笠的吴城显得背影萧瑟。
李庭岳一直站在门口相送,直到看不到吴城的身影。
他和吴城接触不多,却被他的人品所吸引,这可能就是所说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吧!
一片落叶飘扬着落到了李庭岳脚下,叶片泛黄,已没有夏日的翠绿。
这场秋雨之后冬天就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