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此时却非常满意,这趟差事是他大哥郭彰和皇后的外甥贾谧联合帮他争取的。
此事原本是卫瓘提出,人选也不是他。
可皇后素来和卫公不和,任何一点小事都要争论一番。
皇上又是个没主见的,只知道听皇后的话,卫公自然不是对手。
不过皇上是真可怜,虽说坐在龙椅上,却只是个摆设,除了贪玩,皇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郭玉也知道女人掌权不是好事。
自从上次在金庸城弄丢太子后,这段时间郭玉的日子过得比较凄惨。
奋勇将军的官职被罢免,金庸城守备的职责也被免去,要不是他大哥郭彰给贾谧送了重礼,现在他头已经被皇后砍了下来。
每当想起这件事,郭玉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太子失踪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调查过,可凭着他手下的那群人,又如何能够查的出来。
郭玉本身就是纨绔,只是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但人老心不老,家中小妾多的数不清,还在不停的搜刮美女。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做出什么大事。
可即使这样,诏安使的差事还是落到了他头上。
不是郭玉多想去,而是博弈后他被强行推了出来。
初时郭玉听到他被任命为诏安使,去招揽一群盗匪,心中惶恐,立刻就跑到了他大哥府中哭诉,想要朝廷重新指派人选。
结果被郭彰大骂了一顿。
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确实让他恼火,但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火也发了,人也骂了,接下来就是讲道理了。
郭彰把其中的原因反复说了好几遍,并且许诺,只要他把此次事情办好,回洛阳后定会受到重用。
郭玉对“受到重用”并不感兴趣。
只要能让他为所欲为的逍遥快活的过日子就行了。
郭彰也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脾气,知道他胸无大志,此次去做诏安使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才把他推出来。
此去西北路途遥远,虽说面对悍匪,但有禁军铁骑护卫,应该没有问题。
郭玉端坐在马车车厢里,掀开车帘望向外面。
马蹄声杂乱无章,踩踏地面,地面上扬起了大片的尘土。
“西北果然太荒凉了。”
从没有出过远门的郭玉心中感慨。
在洛阳繁华之地待久了,天天眠花宿柳,自然看不上西北的贫瘠。
“那群盗匪要是有眼色,说不定能送我几个美人。”
郭玉独自一人待在空空的马车内,很是无聊。
从长安到洛平府还要走十天左右,这么长时间都要一个人,光是想想就让郭玉感到难受。
跟随郭玉而来的副使名叫胡佷,同样是个老实的实在人。
话不多,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郭玉不知为何要此人做他的副使,但这是朝廷的安排,他也只能接受。
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向洛平府前行。
过了西川县,距离洛平府就已经被不远了。
这一日,天气晴朗,前方已经隐隐能够看到洛平府的城墙了。
“派人去通知一声,就说朝廷诏安使已到。让匪首出来迎接。”
郭玉深知气势的重要性,身为朝廷官员。面对一个小小的盗匪,他应有的威严一点都不会少。
何况,他大哥郭彰在临来之前已经告诉过他。
盗匪始终是盗匪,不需要对他们客气,更不需要给他们六颜面,只要朝廷给他们扔一根骨头,他们就会像狗一样的爬过来,摇着尾巴等待主人的抚摸。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而已。
这就是郭玉给洛平府盗匪的评价。
至于洛平府被盗匪占据,朝廷三万人马被全歼的事情,郭玉知道,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洛平府城门大开,门口有很多贩夫走卒在进进出出。
一个赶着牛车的老人在城门口对着守门的兵卒骂骂咧咧,还不时的用鞭子抽几下周围的空气。
憨实的老牛侧头躲避老人的鞭子,还不时的甩动几下尾巴。
和老人说话兵卒陪着笑脸,像是在解释什么。
禁军铁骑缓缓的接近城门,而且已经有人在驱赶路人了。
被驱赶的路人见到一大队的骑兵,自是敢怒不敢言,即使担子上的货物撒了一地,也只能默默躲开。
呜呜呜!
一声悠长的牛角号声音在城头响起。
郭玉正端坐在马车中等待着洛平府盗首前来觐见。
身为朝廷的诏安使,文书自是早已经送达此地,也给了盗匪们足够的时间来考虑其中的得失。
做盗匪吗,除了能吃饱饭,无非就是不用向官府纳税。
如今,他们中的首领有机会成为官府中人,从被剥削者变成剥削者,郭玉相信,只要盗匪首领有一点头脑,都知道如何抉择。
而他要做的,无非就是摆起官老爷的架势,等待盗匪首领爬过来而已。
简单、直接、干脆。
郭玉轻咳一声,心里已经在酝酿一会儿要说的话了。
外面的喧闹他听到了,骑兵们驱赶百姓的声音他也听到了,正自纳闷的时候,牛角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常年身在军武中,郭玉又如何不知道牛角号的声音代表了什么。
难道自己刚到,就有人想要攻打洛平府?
“这这?”
郭玉吓得全身都在颤抖,想要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况,手却抖的厉害。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过后,他就听到了有人在大声的呼喊,声音带着浓浓的西北口音。
此次随行的禁军都尉也在说话,但心思杂乱的郭玉根本听不清他的说什么。
接着,就是骑兵下马时盔甲甲叶撞击的下马声。
外面嘈杂的声音让郭玉心中更是紧张,有心掀开车帘,却又不敢。
足足过了半刻钟,外面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郭玉咬了咬牙,猛的掀开车帘,正看到一张毛茸茸的大脸,而且那张大脸还对着他笑。
愣神之际,一只大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衣襟,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那只大手拽出了车厢,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把郭玉摔的晕头转向,眼前金星直冒,早饭都差点吐出来。
那只大手再次伸过来,抓住他的后脖颈子,把他提了起来。
“老夫乃是朝”
郭玉挣扎着想要说话,脸上却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剩下的话硬生生被打了回去。
这一巴掌差点把他的眼泪打出来。
那个脸上的毛比猴子身上的毛还多的矮个男人手劲儿大的出奇,一巴掌下去,郭玉感觉嘴里的牙齿都要松动了。
反反复复几个大嘴巴子抽下来,郭玉嘴角流血,脸立刻肿了起来。
眼前金星直冒,头晕脑胀,连自己置身何处都不知道了。
大汉一边打,嘴里还一边说着什么,只是西北口音浓重,根本听不清楚。
郭玉在大汉停下后,努力睁着一双被打肿的眼睛,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上一刻他还是坐在马车里等着洛平府盗匪首领前来拜见的诏安使。
下一刻就已经被人打倒在地,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周围的乡民好像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随意看了几眼,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郭玉听到大汉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感觉有人把自己抬了起来。
本以为是让人给自己治伤,谁知道,手脚同时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他竟然被人带上了镣铐。
迷迷糊糊的郭玉感觉身体被人抬起,像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然后眼前光线变得昏暗,空气也变得臭不可闻,之后他就被人重重扔在地上。
老武哈哈大笑着回到了太守府,一路向后院的荷塘走去。
荷塘边的凉亭里,王盛月正在听琴品茗。
凉亭外的石阶上,一名身穿素衣,鬓发高挽的女子正在低头抚琴。
琴声悠扬,如泉落,如鸟鸣,闭眼细听,仿佛置身于竹林深处,听溪水流动,听飞鸟鸣林。
王盛月摇头晃脑,手指轻轻转动茶盏,微眯着眼睛,显得极为陶醉。
老武抓了抓头,他听不懂音律,自是听不懂琴音中表达的意境。
见王盛月一心在倾听琴声,心中隐隐升起恶作剧的念头,想象整一个王盛月。
放轻脚步,缓慢走到王盛月身边,然后大喊了一声:“老王!”
声音回荡,经久不绝。
毫无防备的王盛月眼睛瞬间睁开,手指一抖,打翻了茶盏。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身体还猛男颤了一下。
“哈哈”
老武极为得意,哈哈大笑,丝毫不理会王盛月杀人的目光,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抚琴的女子不知所措,不知是该继续抚琴,还是起身离开。
王盛月挥了挥手,女子起身对着两人福了一福,抱着琴跑了。
“再有下次,你就去粮仓查账。”
王盛月冷冷的看了一眼老武,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老武愣了一下,立刻堆满了笑容:“我老武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去粮仓查账没什么难办的,以老武在如今洛平府的权势,找几个读书识字,会算账的人轻而易举。
但问题是,他还要向王盛月说明粮仓进出明细。
这对大字不识的老武来说等于是要他的命,比拿刀子杀他还要难受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