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辛云再次踏入苏府。
只不过,这次没有东风凛和北月上这两个大忙人,苏老爷的冷汗也就不用多冒了。
尤其是苏镜儿已经告诉苏老爷辛云的身份和了解实情后,苏老爷更是看救世主一样看待辛云。
来到苏镜儿那,趁着穗香在内室帮苏镜儿更衣的功夫,辛云直接向苏老爷提了要求。
“等会,我将为苏小姐进行初步医治。但我检查的手法需要十分安静的环境,还要劳请苏老爷将苏小姐屋里人都撤掉,在我出门前都不许有声音打扰我们。
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在门口听着,但不能发出声响,两位秦大哥会护在门口。”
“好好,晚山姑娘尽管医治,老夫一定配合。只是姑娘的眼睛——”
辛云戴着黑色的冰软绫,苏老爷自是有疑。
“这不妨碍我为苏小姐看诊,而且我弟也是药谷医师,苏老爷无需担心。”
“是老夫唐突了”
“那就有劳苏老爷了。”
辛云点头致谢,苏老爷赶紧遣退所有侍女,就连穗香也不能留。
秦今秦古犹如两门神一样站立在门口,之朗则乖乖坐窗外头看星星,同时不给旁人靠近的机会。
三人都是领了辛云任务的人,不仅不能让旁人制造声响,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能无令闯进屋里。
内室里,只有辛云、年桐和苏镜儿三人。
年桐带辛云坐到床头边,然后打开药箱,拿出一线香点燃。
此时苏镜儿已经听辛云的安排,平躺在床榻上。
“姑娘你的眼睛?”苏镜儿问。
辛云微微一笑,只是伸出了手:“请姑娘将手给我。”
“。。。”
苏镜儿乖巧将手掌轻放到辛云手中。
“等会听着我的话做就好,一切交给我,不必担心。”
辛云安抚性地拍拍苏镜儿的手心,示意她放松。
“好——”
“方才穗香给你服的是安神的药丸,等会儿若困了,不要勉强,安心睡下便可。”
“。。。”
虽然有不少疑惑,但苏镜儿现在除了相信辛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室内香气越来越浓郁,线香眼看着已经燃掉一小截。感受到苏镜儿手心的松意和变缓的脉搏,辛云点了点头
年桐会意,无声地站定床头,俯视苏镜儿,从怀中掏出一精美的怀表,放在苏镜儿眼前有规律晃动了起来。
“看着这个东西,头不要动,眼睛看着它——”辛云软糯的声音轻响,苏镜儿听话眼球随着怀表动了起来。
“看着它,放松——”
“滴答、滴答、滴答——”
“慢慢地,看着它——”辛云声音放慢,增添了一丝蛊惑,“困了,就闭上眼,慢慢地、慢慢地闭上眼。”
“滴答、滴答——”
“。。。”
苏镜儿的眼皮越来越重,在怀表的滴答声中,瞳孔四散,眼球渐停,慢慢闭上了双眼。
年桐眉尾一挑,收回了怀表,点点辛云的肩膀示意苏镜儿已经睡下。
“告诉我,你是谁?”
“苏镜儿。”
“今日天气如何?”辛云轻声问,握手的动作也改为了把脉。
“下雪了——”
“你还记得,一年前的雪天,你收到了皇上的赐婚圣旨吗?”
“记得——”
“收到圣旨,你高兴吗?”
“。。。”苏镜儿没回答。
手里原本平稳的脉搏明显有了波动,辛云不急,语气又放缓了不少。
“收到圣旨,你高兴吗?”
“不,不高兴。”
“为什么?”
“我不想出嫁。”
“为何不想出嫁?”
“因为、因为——”
脉搏变快了起来,苏镜儿平静的脸开始变得挣扎,眉头紧拧,像是要醒过来一般。
“为何不想出嫁?”辛云反而加大声音追问。
“因为——”
苏镜儿挣扎加重,嘴巴开了抿,抿了开,像是有人阻止她说出来一般。
见此辛云凑近苏镜儿,声音变得凝重起来:“是不是因为,泾南王——”
“!”
苏镜儿眼睛陡然睁开,就像出鞘的利剑,甚是惊人。
刹那间伸手掐住辛云的脖子,杀气四起。
“唔!”
“嘭!”
年桐一手劈下,打退苏镜儿的手,扯过辛云后退到桌边,将她护在身后。
“咳、咳咳——”
辛云喘着粗气,难受地轻抚被掐得已经红了一圈的脖子。
气管被瞬间高强度压缩,呼吸骤停,十分难受,可见用力之大
年桐搀着辛云为她顺气,眼中嗤着极其危险的笑意,就要冲向苏镜儿。
“慢、咳——”辛云拉住年桐,不让他冲动。
此时,苏镜儿已经坐起,转头看向辛云,眼神冷如霜雪,嘴角挂着诡异的冷笑。
年桐怒笑更甚:“真是有趣,还真逼出了一个狠的——”
眼前的人,明显已经不是“苏镜儿”了。
白天听了穗香的描述,辛云基本就判定了苏镜儿要么是假装的,要么就是人格分裂。
如今看到苏镜儿的变化,年桐算是确定了,苏镜儿就是人格分裂无疑。
年桐跟着辛云学了几年的催眠,理论已经学了不少,只是实践经历甚少,这么狠的角色,他们还是第一次碰上。
这个“苏镜儿”的面部表情,已经没有苏镜儿一点影子,完全变了一个人。
辛云让穗香给苏镜儿服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安神药,反而是让人精神迷糊错乱的,如此才能有机会刺激出这个“苏镜儿”。
还好,他们成功了。
“呵呵呵——”
“苏镜儿”冷笑了起来,目不转睛看着蒙着眼的辛云:“能把我激出来的大夫,你,是第一个。”
“。。。”
辛云的眉头皱紧起来,这个“苏镜儿”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一个老妪一般,深沉得让人很不舒服。
“你是谁?”辛云追问,哑着嗓音语气很是平静。
“我?”
“苏镜儿”像是自嘲一样,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很是平静地下床,缓步走到两人面前。
只是,目光至始至终看着辛云,就像盯上了猎物一样的危险。
年桐圆目微眯,紧盯着“苏镜儿”的动作。
这个“苏镜儿”浑身透出的气息太过危险,让他不得不防。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了我的名,也是,苏镜儿一直压着我,我也不能随意出来,也没和旁人说过话。”
“苏镜儿”再次勾笑,眼神直楞,透着些许森意:“吾名曲白,很高兴认识你,晚山姑娘——”
“。。。”
这是辛云最怕看到的情况,这个第二人格已经能读取主人格的记忆了。
“想必苏镜儿‘瘫痪’是你的手笔。”辛云平静陈述。
“你的确聪明。”
曲白吃吃一笑,坐到桌前为自己倒上了茶水,丝毫不畏惧年桐眼中的杀意。
“为何如此?”
“她不是告诉你了?她不想嫁啊,那我就帮她一回。”
“她倾心于泾南王?”辛云突然来了一句。
“。。。”曲白一顿,笑得更开起来,但眼中寒意更甚,“不愧是药谷来的医师,真是聪明。”
“呵——”这回轮到辛云冷笑了,“若她真倾心泾南王,若你真是想帮她,又怎会让她‘残’了这么久,还夜袭伤人,毁她清誉。”
若是声誉受损,苏镜儿又怎能嫁入皇家,就算心悦泾南王又有何用。
以此说明,这个曲白想让她误解。
“砰——”
茶杯落桌,曲白嗤着诡异的笑容再次看向辛云。
“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不,是我小看你了。”
“那就留你不得了。”
说完,手中茶杯飞掷向年桐,使出一招爪手直冲辛云门面。
“!”
年桐飞速推开辛云,自己打掉茶杯,与曲白对上。
曲白胜在速度和招式,根本打不过内力深厚的年桐,几招就落了下风,根本碰不到辛云。
“打晕她!”辛云惊喊一声。
“嘭!”
年桐直接给了个手刀,劈晕了曲白。
“放回床上。”
“醒来还是曲白怎么办?”年桐收回拳头问。
辛云摇摇头:“她方才喝茶水时,我听到她稳了几下气息,应该是为了提神,说明她害怕再睡过去,醒来应该就是苏镜儿了。”
“好嘞。”
年桐才将苏镜儿抱回床上。
“没事了,准备回去。”
年桐对着窗外的之朗说道。
辛云被掐住那一刻之朗就闻声打开了窗户,若不是年桐及时搞定,苏镜儿的手估计要断了。
之朗点点头,这才将窗户关上。
两人出了房门,只见秦古手握剑柄候在一旁,苏老爷则被秦今牢牢捂着嘴控制住。
见到辛云,秦今才松开了苏老爷。
没等泪眼湿润的苏老爷开口,辛云抢先发话:“就当你今晚什么都没听到,也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包括苏小姐。”
“。。。”
嘴里的话一下子就噎了回去,苏老爷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其实在曲白开口的那一刻,苏老爷就失态了,还好秦今及时拦住了他。
“若苏小姐醒来说脖子痛,就当她是落枕了,一定不要告诉她今晚发生的事。”
辛云再三强调,曲白能读取苏镜儿的记忆,关于曲白的事,还是不要让苏镜儿知道太多为好,免得她慌乱下再添麻烦。
苏老爷点头应下:“我记住了。”
“苏老爷不必忧心,我自会想办法治好苏小姐的。只是这事急不得,我还需想想对策。但若是苏老爷什么消息,也请坦白的告诉我。”
“多谢姑娘,可惜我日日在外,鲜少与镜儿一起,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带有皱纹的眼角都湿润了起来。
“苏家祖训,后代子孙若有幸,一定要入皇家,为苏家光耀门楣,鲤鱼跃门。
当今皇上登基之时,我用尽人脉,出金无数,资助军饷数年,才为苏家谋得了这皇姻。
我没想到,没想到,镜儿竟会因此损了身子——”
“。。。”
辛云又想起了北月上对苏家不冷不热的态度。原来这段婚事,是苏家用银钱“求”来的。
“啧啧——”年桐感慨摇头,“你这还真是下血本了。”
资助军饷数年......撒出去的银钱都能堆几个小山丘了。
“若姑娘能治好镜儿,老身必将重礼答谢。”
“哎,这个好,苏老爷果然是性情中人。”年桐连忙应下,笑得合不拢嘴。
“如此,我们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若苏老爷有急事,前往春江花月报我名便可。”
“好、好,如此就辛苦姑娘了。”
行礼致意后,一行人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