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又来了,辛云照常出现在了苏府。
但这回,她没有像先前一样直接去苏镜儿的内室,也没让侍女去向苏镜儿通报,反而停留在暖阁和苏楠宴喝起茶来。
今晚辛云只带着之朗前来,侍女上完茶退下后,之朗就跳到屋顶上去玩雪了,所以此刻暖阁里只有两人。
暖阁制作得很精良,四面都是雕花镂空的窗门,并加封了琉璃片,夏天开窗能乘凉,冬天加炭火便是暖阁,还能看清外头景象,的确是个会客闲谈的好地方。
此时,烛光微微摇曳,从外头看去,暖阁中一男一女,景象悦目。
“姑娘的眼睛——”
见辛云只是静静喝茶,久久不语,苏楠宴忍不住问道。
“我到了夜里就看不清东西,老毛病了。苏公子放心,我弟弟晚些便会来代我施针。我只是无事,先来讨苏公子一杯茶喝,难道苏公子不欢迎我?”
辛云虽然没有戴上冰软绫,但弥散的眼神还是表明了她的确是看不见的。
“不敢、不敢,姑娘莫要误会,只要姑娘喜欢,楠宴欢迎之至。”
苏楠宴不好意思起来,虽然表情有些慌乱但举止依然稳重,赶紧转移话题。
“只是见姑娘不让通报镜儿,怕下人准备不妥当,误了姑娘的时间。”
“不急,再晚些。”
辛云解释道:“下针的穴位会造成剧烈的疼痛,等苏小姐睡下后,点些安神香然后再行针,这样她能免遭一些苦楚。
所以还是别通报为好,让苏小姐心情放松早些休息,就当我是来找苏公子喝茶的。”
“原来如此,姑娘真是有心了。”苏楠宴一脸感谢,看向辛云的视线都透着光彩。
“苏公子客气了,其实我也有私心。”
辛云微笑着看向苏楠宴,尽管视线没对上,但纯粹迷蒙的水眸配上滇红鲜活的莲纹,在烛火闪动的光线下,真是说不出的魅惑与美艳。
“我想同苏公子聊聊——”
刻意压低的声线配上原有的软糯嗓音,像一只无形的手,只需轻轻勾动,便能将灵魂勾出肉体。
“咕嘟——”
喉结一咽,苏楠宴不自觉向辛云靠去,瞳孔微渐渐散开,像是要完全溺入辛云的水眸之中。
“刷拉——”
院中的高树传来一阵响动。
“!”
苏楠宴瞬间清醒。
“。。。”辛云笑容凝固。
她好不容易发挥出的魅惑术啊——
“谁在那?”
“。。。”
辛云暗中咬牙时,苏楠宴已经站起就要去走出去看高树。
那动静实在是有些大,并不像风吹。
“苏公子!”
辛云赶紧出声,苏楠宴回头,脸上还有明显可见的红晕。
“乌鸦罢了,外头冷还是坐下喝茶吧。”
“嘎、呱——”
像是应验辛云的话一般,树上响起了几声乌鸦叫。
屋顶上,之朗翻了个白眼。
“的、的确是乌鸦,姑娘聪颖。”
“眼睛看不见,耳力自是要好一些。”
辛云笑笑,苏楠宴又坐回原位,神色有些紧张,但意识到辛云现在是看不见的,苏楠宴轻轻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一阵责怪自己的失态。
要知道,方才他离辛云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姑娘想同我聊什么?”
苏楠宴语气有些不自觉的僵硬。辛云忍不住嘴角一笑。
这么正人君子的苏楠宴,的确还是蛮可爱的,倒是让辛云想到了元从安。
两人的性情的确有些相似,但元从安明显更呆萌些,苏楠宴倒是个标准的君子。
不得不说,苏丰平还是很会教养子女的,把一对儿女都培养得很“标准”。标准的谦谦君子、标准的大家闺秀。
只是,可惜了.......
辛云心中叹息,却不知道她这一笑又让苏楠宴面色一热,赶紧借着饮茶的动作移开视线。
“哗啦——”
“嘎、呱、呱——”
“。。。”
屋顶上平躺看天的之朗又百无聊赖翻了个白眼。
只是还没等辛云开口回答要聊什么,暖阁的门就被推开了。
“聊聊,你到底有多聪明——”
低沉如老妪的声音响起,辛云嘴角笑意加深。
“镜儿?”苏楠宴惊起,“你——”
“嘭!”
话还没说完,苏楠宴就被一掌劈晕在地。
听着耳边的脚步声,辛云很平静饮下一口茶:“我以为你还要晚些才来。”
曲白低笑,桀桀的笑声很是刺耳:“苏镜儿眼巴巴看着你们,指甲都戳肉里了。我再不出来,她怕是连手都保不住了。”
说着,曲白扬扬满是血渍的掌心,笑得一脸邪魅:“怎么,瞎了?”
辛云不急不缓放下茶杯,自动忽略曲白的嘲笑:“我猜得没错,你就是苏镜儿为了不出嫁生成来保护自己的第二个‘苏镜儿’。”
“错——”曲白嗤笑摇头,“我是曲白,不是苏镜儿。”
“没有苏镜儿就没有你。而这个苏楠宴,就是让苏镜儿宁愿伤害自己也不出嫁的原因。”
“嗤——”曲白又是一笑,看这辛云,眼中满是危险的气息。
“你的确很聪明,眼力劲也不错。不过也难怪,自打赐婚以后,苏镜儿更是满脑子的苏楠宴。偏偏这对父子蠢,就是看不出苏镜儿这点小心思。”
“所以你出现了。”辛云给出定论,“为了不嫁给绝王,为了继续留在苏楠宴身边,苏镜儿逼出了能保护她的你,你便让她成了心理瘫痪,从而阻拦了这婚事。
如果没猜错,你的武功,就是苏镜儿平时看侍卫练武学来的,所以你没有内力,只会招式。”
这点是和曲白过招过的年桐得出的结论。
“然后呢,你下一步又想怎么做?告诉那个绝王,说苏镜儿不想嫁给他,就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胞兄?”
说着,曲白一脚踩在了苏楠宴的身上,目带狠色。
“我要除掉你。”
“。。。”
曲白视线一移,看向辛云,嘴角冷笑加深,成爪状的手伸向了辛云。
“恐怕,你是没这机会了——”
“呼——”
冷风吹过,曲白的动作戛然而止,手停在了辛云喉前一厘米。
东风凛面无温度站在曲白的身后,身上的气息简直能虚空将人凌迟。
年桐一边拍着身上的雪水,拿掉发上的树叶,一边走到曲白的旁边:“你要是再晚点来,我就真成乌鸦了。”
本来有之朗在,辛云是不想让年桐和东风凛跟来的,毕竟曲白知道年桐的功力,怕见到他会有所提防不出现。
而东风凛在,估计苏楠宴都不敢跟她多说话......
于是,年桐就想了个妙计,让东风凛藏身在树上,既不破坏辛云的计划,又能让东风凛放心。
只不过轮到辛云不放心了,所以年桐就悲催的成为了“看住”东风凛的人,方才两次拦下要暴走的东风凛,他胳膊差点就被弄折了。
“。。。”
曲白眼睛微眯,收回了手:“若是苏镜儿有了损伤,怕是你们也不好交代。”
这话是对身后的东风凛说的。
“你不傻嘛。”年桐喝着热茶调侃道,“但如果你还不识趣继续纠缠,我姐客气,我可不客气。”
两人说话间,东风凛已经拿出冰软绫给辛云系上,看都没再看曲白一眼。
“呵呵呵——”
沙哑低沉的冷笑还是让人倍感不适,曲白抚摸起了自己的脸蛋:“纠缠?这词用得真好。”
年桐恶寒地搓搓手臂:“我瞅着你还真有些变态。”
“你们,可除不了我。哈哈哈哈——”
疯狂的大笑声中,苏镜儿的身体晕死了过去,趴在桌上没了知觉。
“嘿?怎么就走了,也不大声招呼。”
年桐不爽地拍拍苏镜儿的脸,发现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抱回房里,穗香估计也被打晕了,弄醒她,让她过来照料苏楠宴。”
“行吧。”年桐撇撇嘴,轻而易举扛起苏镜儿就向内室走去了。
东风凛直接将辛云横抱入怀:“下不为例。”
说完又是一吻,弄得辛云赶紧埋头:“知道了——”
声音又是虚得不行。
“下次你再这么看别人,我就把那人的眼珠子挖了。除了我。”
“。。。”
老早就倒挂在暖阁门口的之朗再次翻了个白眼。
就这样,辛云连门都没机会走就被东风凛抱着飞跃回去了。
苏楠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东风凛自动忽略不计。
事后年桐说了辛云才知道,曲白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穗香被打得不轻,根本弄不醒,估计要好好休养几天,一路的侍女也都被打晕,没一个清醒的。
最后为了不冻死那些侍女,还是年桐扎醒了苏楠宴,让他料理曲白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