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二(1 / 1)一江冬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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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母亲大婚那日,红幔挂满薄的大街小巷,鬼方宫殿内点燃红烛,各个部落的大祭司聚集在宗庙内,一同为前去大邑商和亲的贵女薄祈福。

可就是这样一场祭祀,竟然为鬼方带来了灭亡。莱国侯身穿红衣劈开大门,城内百姓翘首以待鬼方姑爷的大驾光临,但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鬼方的准姑爷非但没有给鬼方带来长久以来期待的和平与安宁,反而给这里带来了屠戮和战争。

当年鬼方一役,商军假借和亲之名,打开鬼方都邑的城门,杀了鬼方首领,灭了妘姓族众。此役大胜,鬼方就此没落,常年悬于殷商头顶的利剑,彻底被帝辛铲平。

所以,殷商之于鬼方,等于灭族仇人,不共戴天!

虽然巫跟妘辛讲了很多,但第二日还是给她准备了一匹快马,还有一袋干粮,叮嘱她:“此去路途遥远,切记快马加鞭。”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天边乌云压境而来,他赶紧拍了一下马屁,马儿瞬间撩蹄狂奔,妘辛还没想好与他道别,便被马儿带着往前跑去。

她坐在马背上向后喊道:“巫,等我归!”

巫摆了摆手,脸上分明挂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妘辛从莱国往奄国,一路上行进了半个多月,而这次从奄地走到逢国附近,不过只用了两日。

她在逢国郊外的驿馆住下,来往商客,鲜少有她这样独身出门的女子,手边还牵着一匹高马。驿馆小吏奉上吃食,问她:“贵女夜里是否在馆内安歇?”

妘辛好奇:“你怎知吾乃贵女?”

小吏笑笑,见怪不怪道:“普天之下,唯有贵族女子才可骑马。只是不知贵女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妘辛挑眉,她虽无任何在外经验,但也生出防人之心,她垂眸吃菜,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不过是奉王子之名,前去奄国求祭司罢了。”

逢国之前因辱庙祝遭天雷刑一事,早已传得逢国人尽皆知,所以,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小吏脸色变了变,赶紧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因祭司巫族一事,如今逢国已经是人人自危。

妘辛吃着菜,听到邻桌两人正在讨论逢国的蹊跷事。

一人留着山羊胡老神在在道:“如今城中谣言四起,那莱国侯之女怒斩白蛇,导致庙祝内的巫女尽数惨死,啧啧,天神发怒了!”

另一人不信他,拆台道:“子休得胡言,庙祝巫女是被逢国侯屠尽的,与那长虫和贵女有何关系?”

山羊胡一脸“你不懂”的架势,道:“兄不懂,那莱国贵女传闻乃妖女,不仅貌若天仙,还通天通神法力无边!此去殷地,就是要助那帝辛开疆破土,成为第二个妇好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妘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先是传她痴傻聋哑,现在又传她是法力无边的妖女?!再过不久是不是就要传她是女娲转世了?

山羊胡见身旁这人还是不信,又悄悄说道:“子若不信,尽可打听。此时非我杜撰,乃莱国臣民佐证。传闻那莱国夫人便是女娲使者,专心培养莱国贵女长大成人,长成后便可归西,重新侍奉女娲娘娘。”

瞧?说女娲女娲就到。果然自己成了女娲娘娘的信使,而母亲则成了女娲娘娘特遣下世的奶妈……

妘辛大无语,饮下一杯温酒便要起身去客房休息。谁知她刚穿上鞋,门口闪过一个黑影,一头扑倒在她脚下,哭道:“你知我找你多久吗!”

妘辛无奈垂头,喊了一声:“桀。”

原来,自她走后,桀便无心打猎,巫见他心乱便将他赶出村子,他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她一路往莱国而来。

二人坐在妘辛开的客房中,房中只有一张卧榻和一床破被,卧榻东西贯通,上面铺着草席。因不是楼下的大通铺,所以破被尚且干净。她将被子让给他,让他靠一边墙睡,自己则盖着褥子睡在另一边。

屋内没有燃灯,她问桀:“巫那老儿为何赶你走?”

桀声音闷闷,透着不快,道:“巫说我心已乱,不再适合村中生活,他要我出村自谋出路。”

妘辛蹙眉:“可你除了打猎,并无技艺傍身啊。”

桀委屈道:“说的就是,所以我来找你。”

哎……

妘辛发愁,自己此番回莱国不过是查看母亲情况,奴隶乙还在西岐那帮人手中,她无论如何不能将奴隶乙抛弃。原本与桀生活在村中,不过是为了思索救出奴隶乙的办法,在此养精蓄锐。可现在桀要跟着自己出来寻出路……

她思考了一下,说:“回莱国,我便给你找一活计谋生,如何?”

谁知桀却摇摇头,道:“不,我要跟你,你去哪我便去哪。”

“……”

桀的到来虽然令她始料未及,但路上有人陪伴,心中踏实不少。

二人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傍晚关城时分进了城。

莱国与他们离开时无甚分别,只是卫兵见到她时,却是一脸惊讶,结结巴巴道:“贵贵……贵女!”

妘辛端坐在高马上,俯瞰着他们,冷声问:“为何如此心虚?!”

卫兵赶紧行礼,回:“无!小人一时惊诧,还请贵女莫怪!”

正说着,有一人摇摇晃晃从城内走来,一边走还一边提着裤带。

妘辛用马鞭指着往这里走来的人,质问:“来者何人?”

谁知那醉汉像是没听懂她的语气一般,竟然还敢反问她:“你又是何人?”

那卫兵赶紧跑过去,拉住他低声提醒道:“这乃莱国侯贵女!休得无礼!”

那醉汉听后却是嘿嘿一笑,笑容透着淫邪,目光闪着浑浊的光芒,上下打量了妘辛一番,见她白肤娇颜,亭亭玉立,语气轻佻地说:“嘿嘿,竟然是贵女,这是哪个莱国贵女啊?我怎没在后宫见过?”

妘辛目光一凛,阴恻恻地问:“哦?听你这话,莱国侯宫内的贵女你全见了一遍?”

那人已经醉到胡言乱语,大喊道:“那是当然!除了那早早进献走的妘辛,我们哪个没见过?!偷偷告诉你,嘿嘿,我还摸过呢!”

话音刚落,他脸上便挨了一鞭子,马鞭上粗糙的倒刺瞬间将他的脸刮烂!

妘辛居高临下,指着他大骂:“竖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脸上挨了一鞭,鼻尖充斥着鲜血的腥味,那人这才逐渐清醒过来,待看清楚高马上坐的人时,噔时身上吓出一身冷汗,他赶忙匍匐在地上,大喊:“贵女饶命!小人酒后失言,并非有意冲撞贵女!请贵女饶命!”

妘辛冷哼一声:“饶命?你欺我年幼,辱我姊妹,还求饶命?!”

说着,抬手又是一鞭!

鞭子噼里啪啦落在那人身上,不消片刻,那人后背便血迹斑斑,皮开肉绽!

醉汉先是痛得龇牙乱叫,后来渐渐没了声响,直到最后脱力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妘辛指着他,威胁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卫兵:“快说!我走后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再敢欺瞒,你的下场便同他一样!”

那卫兵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抖着嗓子带着哭腔,可算是将她走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原来,她走得当天,西岐部队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莱国城换了个遍。他们这些以前的莱国城“老兵”便被发配到了这些边边角角,无足轻重的地方值守。

“这么说来城中已无莱国卫兵?”

那卫兵点点头,哭道:“莱国侯跟随商王征战四方,莱国本就男丁稀少。那西岐王子欺人太甚,走后竟然拍了一队人马,直接接管了城中事务。如今管理莱国城事务的也不是莱国夫人,而是城中的官尹。”

“官尹?”这是什么东西?

那卫兵其实也不清楚这官尹到底为何,只是一知半解地解释道:“大约同莱国侯无甚分别吧……”

妘辛一头雾水,转头看向桀,桀也一脸茫然,道:“奄无这等职位。”

那就稀奇了啊……

妘辛打听完城内情况,打算赶紧回宫,可谁知她刚摆了摆缰绳,原本那跪在地上的卫兵突然横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赶紧勒紧缰绳,马蹄高高抬起,又轻轻地放了下来,可她还是吓出了一声冷汗,惊道:“你这是为何?!”

那卫兵低头支支吾吾道:“贵女,我原本忌惮西岐势力,但想到莱国侯待我们不薄,我便将实话告诉贵女!”

妘辛挑眉听卫兵道出实情,可他讲的越多,她眉头便皱得越紧!

直到最后,妘辛狠狠地握紧双拳,骂道:“珷那竖子!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卫兵担忧道:“贵女若想回宫看看夫人,小的建议您需乔装打扮一番,趁夜混入宫中,见机行事。”

听完卫兵的介绍,妘辛也知道,如今的莱国城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自己可以随意进出的家了。如今的莱国城虽然未改名,可内里早已换了一副模样!

她只好听从卫兵的建议,在入夜十分乔装成卫兵,趁着换岗换哨之时,偷偷潜入莱国侯宫。

可当她好不容易摸到莱国夫人的寝殿时,发现里面竟然漆黑一片!

桀好奇地问:“你母亲睡下了?”

妘辛也是一愣,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什么,掐着嗓子说:“错了!我怎么把此时给忘了!”

说完,转身又顺着长廊走向宫殿后面的奴隶房的位置。

桀走在她身后,一路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有脚步声响起,他便抱着妘辛滚进草丛里藏好,待巡逻队伍走过后,才慢慢地出来,继续寻找。

果然,不远处的几间奴隶房内,昏暗的烛火正在屋内摇曳。

奴隶房院内的巨木树叶已经落尽,留下光秃秃的枝丫,狰狞地伸向天空,好像在表达着对冬日的不忿。

妘辛悄悄走近房间,仔细听着里面的声响,过了没一会儿,只听屋内传来母亲虚弱的声音:“甲,几更了?”

“回夫人,已经二更天了,近日来,您睡得越来越晚了。”

屋内传来几声咳嗽,母亲有气无力地说:“罢了,多看一眼是一眼,也不知妘儿走到哪儿了。”

听到这里,妘辛赶紧敲了敲房门。

屋内突然声音戛然而止,过了许久,奴隶甲声音在门内响起:“谁?”

声音冷硬,带着警告。

“是我。”妘辛撇撇嘴,带着哭腔,好像马上就要哭出声。

大门“咣当”一声,从里面打开,奴隶甲惊讶地看着穿着一身军服的妘辛,惊叫一声:“贵女?!”

妘夫人也从榻上抬起头来,惊喜地问:“妘儿?”

奴隶甲赶紧出门看了看四周,想要拉她进屋,但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她有些迟疑地看向桀。

妘辛赶紧解释:“这是救我之人,说来话长。”

奴隶甲点点头,也将桀让了进来。

妘夫人还未歇息,只是半躺在榻上,腿上盖着一床小被,正在灯下看竹简。

见妘辛回来了,她惊喜地朝她招了招手。

妘辛赶紧扑到她怀里,母女相见,自是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只是眼泪比话先行,两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妘辛这才抽噎地问:“母亲,你怎么样了?”

奴隶甲在一旁偷偷抹泪,说:“夫人病不见好转,一日比一日严重。那西岐庸医,开的方子竟不如东夷部落的巫医有用!”

妘辛听后,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珷那小人的诡计罢了,母亲千万不可再吃西岐给的药了。”

妘夫人好奇,问:“怎得?有何问题?”

妘辛想起那日珷跟姜子牙在头顶上说的那番话便恨得牙根痒痒,道:“西岐竖子,说要治好母后的病,不过就是个幌子,一个将我从母亲身边带走的幌子!我当时真是瞎眼听信了他的鬼话!”

妘夫人蹙眉,问:“提起这个,妘儿你为何回来了?”

妘辛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只是几日不见,母亲竟然消瘦了很多,她心疼道:“母亲,我留在莱国,哪也不去了,可好?”

妘辛说话时,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祈求。

可妘夫人却突然喝道:“稚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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