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抬高了多少?”白柚冷静了一会儿,问道。
抬高?曲弋琛嘴角微微抽动,这家伙以为自己在说谎,不过他听出来了,她,赔不起。即便能够赔,看上去也不太情愿。
他傲倨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和你说假话?不信你自己上网查一查,看到底是真是假。”
在他说这话时,白柚的心已经亮了一截。他说的这么有底气,估计她查了之后看到的手机价位和他说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转而一问:“你家地址在哪儿?”
“哟,还想挖我地址,难不成想偷窥到我家去?”曲弋琛欠欠一笑,语气听起来很不友善。
大胖在一旁看着老大施展着他毒死人不偿命的本领,有些讪讪。他让他调查过了,她不是她的热衷粉,也不是黑粉,不过是拿了老大的手机,另外做了一些让老大觉得很没面子的事情,所以让“心胸不是那么宽阔”的老大耿耿于怀。
白柚恨不得立刻就挂断电话,忍了忍,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你的疑心病能不能不要那么重,我是想把手机邮寄给你,”想了想,接着说:“或者你给我一个其他的地址,我能寄过去就行。”
曲弋琛的傲娇范儿上来了:“不行!你亲自给我送过来才可以。”
白柚皱了皱眉,认真地回答他:“那就算了吧。我想你一个明星肯定不差这小小一部手机,这次就当我为你提供了一个换新手的好机会吧。不用谢,再见!”
说完,白柚微笑着挂掉了电话。
那头的曲弋琛看着黑屏的手机,一脸阴郁。
气氛有些阴沉,看老大的脸色就可以判断,某些人肯定要遭殃了。大胖颤了颤,决定还是先出去为妙。
“胖子,你想去哪儿~”曲弋琛转过来,阴恻恻地看着他。
大胖苦涩笑了笑:“老大,我出去给您拿杯咖啡,润,润润嗓。”
“哦?手机不准备要了么?”曲弋琛手里把玩着大胖的手机,笑得格外“友善”。
大胖望着他那摇摇欲摔的手机,心里猛然一痛。可这种痛,他,不能说。天哪,上帝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大胖勉强笑笑:“老大,你,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
于是曲弋琛把手机往上突然一举—
大胖悲痛地闭上了眼睛。
…
奇怪,怎么没有听到手机破碎的声音?大胖睁开眼,看到自家老大“慈眉善目”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像是那么意气用事的人么,”说着,把手机完整无缺地递到大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好好保管。”
说完,从大胖身边走过去,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大胖吃惊地转过去,喊到:“老大,你去哪儿?”
曲弋琛潇洒地摆摆手:“去喝咖啡。”
大胖呆在原地,摸着残留些许温热的手机,喃喃道:“老大什么时候变这么大度了…”
那天,曲弋琛一口气喝了四杯咖啡。
另外一边。
白柚挂掉手机之后,感到无语之余,心里也有些隐隐不安。她打开手机页面搜了搜。
全球限量版手机A型—40000人民币。
白柚认真看了看末尾多出来的一个零,心里一梗—他还真没骗她。
曲梵遇走出来时,看到她脸色不妙,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呢?”
白柚赶紧把手机塞回衣兜里,摇摇头:“没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放手机的那只衣兜里,眼神有些奇怪。
“我已经和阿姨说了,今晚你就可以搬到我的别墅里。”曲梵遇此时看上去神态有些柔情。
“啊?这么快!”白柚感到惊异。他竟然还通知了雅姐,那她岂不是只能挨着头皮今天就住进他家了么。
白柚淡淡瞅了一眼曲梵遇,扯出一抹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回去之后可以开始收拾东西了,我会派王伯在你家外面接你。”他平静的口吻中隐隐藏着某种强势。
“我想这几天都陪在雅姐身边,我哪儿都不想去。”白柚直直的望着他,神情坚定又固执。
曲梵遇毫不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干净利落:“好。”
随后,他说:“那我叫许妈来帮你收拾,让他们把你的行李带回去。你到时候直接过来。”
“不行!”白柚拒绝得很彻底,她看着他清冷深邃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恼意。
她又不会跑,为什么这么着急就让她住进去?!而且,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那个家里面,有属于她和雅姐很重要的回忆和物品,她要亲自回去整理。
白柚一脸的倔强,神情里对他的不悦一览无遗,她毫不掩饰。看上去,她像一只带刺的小刺猬,用外面的刺保护着自己小心敏感的心。
曲梵遇眼眸一动,轻轻叹了口气,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被她躲开了。
没有觉得尴尬,他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不会强迫你,等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后我再派人过来接你。”曲梵遇依旧恢复那副清冷的模样,和她说道。
“好。”白柚觉得刚才自己有点激动,于是把声音特意放平了些。
曲梵遇下楼梯时,侧身站在那里,凝视着她,像初冬里一棵高大的孤树,上面铺着薄薄的寒霜。
他看着她转身之后的背影,眼里的冰霜开了一条裂缝,逐渐融化,他的神情,带着笑意。
他转身迈下一个台阶时,她又突然转身,跑到他的身前,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和他强调:“记住我们的约法三章。”
他顿了顿,心里有丝无奈,点点头,回答她:“记得。”
得到他的肯定后,白柚才彻底放心转过身去,心里的石头才完全稳稳落下。
她转身进了病房,曲梵遇继续往下走,心里有些复杂。
白柚没有回家,在医院守着愈来愈虚弱的雅姐。她拉着雅姐的手在病床边睡了一夜,半夜时被噩梦惊醒,抬头一看,雅姐睡颜恬静,呼吸浅浅,她才又继续睡下去。
第二天醒来时,是七点钟。因为睡得有些麻木和酸痛,白柚醒的有些早。醒来时,她发现雅姐正看着她。
雅姐的面色苍瘦,带着倦意,眼眸半敛,好似睁眼都是困难的事。她的呼吸微弱又艰难,脸上勉强带着笑意。
白柚心里顿时一紧,用自己的双手握住雅姐枯瘦的双手,问:“雅姐,哪里难受?”
白柚正欲叫医生,雅姐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她示意她别喊。
“柚,子,听雅姐和你说。”雅姐目光恳切地看着她。
“你说,我好好听着。”白柚眼角逐渐湿润。
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她眼前流逝,而她却抓不住。
雅姐略显艰难地吐词:“柚子,我离,离开你,之后,你,你不许,一直哭。”
白柚苦涩地点头,眼眶早已湿濡。
“你,要是,哭的太吵,我,我在下面,就,不舒服。”雅姐说着,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还有,”她无限悲怜地看着她,有些哽咽,“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至此,白柚已泣不成声,“雅姐,你别说了,不要这么急着和我交代清楚,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说完,白柚放开雅姐的手,慌乱地往门外跑,竭力呼唤着:“医生!医生!”
……
白柚静静的坐在病房外,神情木然。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身穿白衣大褂的中年医生走出来,脚步有些沉重,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年轻姑娘,目光有些悲悯和无奈。
听到动静,白柚立即站起来,急切地望着医生:“医生,我妈妈现在怎么样?”
医生看了一眼她焦灼稚嫩的脸庞,低声问道:“你爸爸呢?”
白柚迟疑一秒,回答:“我没有爸爸。”
医生眼有一丝诧异,随即明白,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白柚有些着急,带着哭腔:“医生,我家里就我和妈妈两个人,你直接和我说吧,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将眼里的一抹同情不动声色敛住,以平静又沉重的口吻说了一声:“小姑娘,好好照顾自己。”
“轰”的一声,心里渺茫的希冀烟消云散,白柚颓然瘫坐在长椅上,不信地喃喃道:“医生,你说什么……”
知道她此时肯定难以接受,但是病人当初住进医院时,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处境,没有再恢复的可能性。
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安慰性地拍一拍小姑娘的肩膀,和她说:“进去再多看一眼吧。”说完,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白柚此时心里犹如一片弥漫着漫天白雾的大海,茫然找不到方向,她胡乱向前闯时,一把利刃从雾中刺归来,穿透她的心脏。
她的心,现在正如刀刺般疼痛。
她恍惚地站起来,走进去。在这个她熟悉多日的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放在床头淡淡花的香味,以及,口腔里蔓延开的涩意,混杂在一起。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雅姐永久地和她做了告别。她依旧安详地躺在那里,瘦弱单薄的身躯蜷缩在床上,但是她的双眸,却永远不会再睁开。
她再也看不到她和别人对峙时坚韧泼辣的骄傲…
她再也看不到她因她受伤一边数落一边心疼的怜爱…
她再也看不到她笑着说一定要把她嫁给这世间最英俊多才之人的期望热烈…
一切,都消失了。
她没再她面前喊过她“妈妈”。那一年,她接过她时,面对她的固执倔强曾不以为意地说过:“你以后可别叫我妈啊,我这么年轻的姑娘可承受不起。”
“你要把你的亲生母亲记住啊,我呢,你以后就叫我雅姐,这样显我更年轻。”
可是之后,她也没有嫁人。她曾喝晕后和她吐露真言,她的意中人,不爱她。
不嫁的原因还有,她怕她害怕,怕她不愿接纳。
回想和雅姐的那些酸涩又甜蜜的时光,回想雅姐曾和她说过的那些话,白柚早已泪流满面。
她看着她平静没有波澜的面容,喃喃叫了一声:“妈…”
窗外,依旧是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