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走进几步后，司柯停住脚步，忽而一问。

“那女孩长什么样子？”

傅竺臻想了想，回答：“不是很漂亮，但看起来很干净，眼睛挺大的，笑起来有点甜。”

他讲完后，看着司柯沉思的双眼，心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他抬头凝眉，深邃的眼眸看着司柯，轻声而出：“你说会不会…”

司柯没有明确表示，只是沉默着点点头，表示有这个可能。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都想到一个点上，但谁也没有说出来。

静默了一会儿，司柯开口道：“走吧，该回去了。”

两人走到前面，保持着绅士般的微笑：“麻烦把我们刚才看到的衣服都包起来。”

年轻的女主人微有诧异，随即想到他们不是一般人，心里立刻明悟过来。

她这里的衣服，寻常人是很难买上一件，但他们随口一说，却是十几件。

的确是低奢的阔气。

“哗—”，浴室里水雾缭绕，曲梵遇完美的身材线条若隐若现，勾人遐想。

他的神情明朗清晰，思绪却有些恍惚。

昨天那个女孩，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但他脑海里没有她的印象。

她的眼睛是那样明媚而清澈，明明只是浅浅的笑意，却让他晃了神，迷了他的眼。他心里仿佛压制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他想吻她。

可当他想吻下去时，一瞬间又猛然清醒。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蔓延上心底。

“咚咚—”，外面有人在敲门。

是傅竺臻和司柯。

“衣服给你拿过来了，放在浴室外面。”

说完，两人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变小，知道他马上要出来，于是离开房间，把门轻轻关上。

楼下，傅竺臻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慢悠悠倒进三个高脚杯里。

司柯瞥了一眼，“昨晚才喝了酒，现在还喝？”

傅竺臻的手一顿，“他不喝，你可以喝，我这可是好酒。”

“你最近不是从老爷子那里拿来一罐信阳毛尖吗，拿来尝尝。”

傅竺臻闻言一怔，“你怎么知道？”

那可是他从老爷子那里好不容易得来的，他还没尝过味道呢。

这家伙，傅竺臻看了看司柯温和又泛着精光的眼睛，心里有点痛。

无奈，他还是从茶柜里拿出了他的宝贝，放到茶几上，有点咬牙切齿，“自己泡！”

司柯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慢慢起身去他的柜子里拿茶具，开始温文尔雅地准备沏茶工序，身姿清越，一派清风。

傅竺臻坐来，深黑的瞳孔看着他，有些好笑又好气，径直拿过倒满红酒的高脚杯，长颈一仰，一饮而尽。

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司柯沏好茶后，端坐下来，拿着青瓷小杯慢慢悠悠放在鼻尖浅浅闻了闻，神情自得，递到唇边抿了一口，赞道：“竺臻，好茶啊。”说完特意将茶往他身前晃了晃。

傅竺臻睨了一眼，声音有点冷闷：“既然是好茶，那你多喝几口。”

“自然自然。”司柯笑意深切，心情很是畅快。

两人坐在楼下，一人喝茶，一人饮酒，场面和谐养眼。

洗完澡后，曲梵遇随意穿上一件衣服，单手擦着头发，迈着长腿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慵懒感走下楼来。

他走到他们身前，淡淡看了一眼桌上的红酒和绿茶，看似不相关的两种东西放到一起，竟然没有什么违和感。

傅竺臻举起酒杯，朝他做出一个干杯的手势，笑着，“来一杯？”

曲梵遇早已醒酒，看了桌上那瓶好酒，没有想喝的欲望。

昨天，他喝着喝着，自己也没想到，竟然醉了。

他眼神清亮清冷，淡漠地摇摇头，“不喝。”

傅竺臻：“没意思。”说着，剑眉一挑，将手里这杯酒又一口饮尽。

他的酒量和曲梵遇差不多。他是经常喝，因为他喜欢，但曲梵遇和他不一样。他喝的次数寥寥可数，喝到最后他的眼神看上去还是那么冷冽清楚，仿佛没有一点醉意。

他佩服曲梵遇很多点，喝酒这一点，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才奇怪，昨晚他也只不过喝了之前喝过的量，却醉了。

想到刚刚司柯问他的问题，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同时也有些担心，药物固然能让他忘却，但他的心里深处，还是留有一丝牵连。

他似是带着戏谑的意味问他：“梵遇，你觉得自己会看上什么样的女人？”

曲梵遇瞥了他一眼，沉声反问他：“那你呢？”

不等傅竺臻回答，司柯在一旁接过话，看着傅竺臻：“你什么时候能有看得上的女人，那再过个几年后，梵遇也许会有这个可能。”

在他们眼里，曲梵遇活得犹如苦行僧一般，清心寡欲，似乎对女人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他们之前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以为他真的一直都是如此。

曲梵遇坐着，用毛巾擦了擦发梢，眼里染上一层朦胧。不论正面还是侧面，他的五官都那么完美，轮廓那么深俊，浑身自有一种帝王俯瞰众生般的气质。

傅竺臻这个问题，他从没有想过。

他见过很多国色天资的女人，妖娆妩媚，风情万种，高贵大气，犀利干练，温婉清澈…但没有一个，能真正俘获他的心。

他的心，空白又坚定，难以涉猎。

沉思了片刻，曲梵遇才说了一句：“我可能不会看上女人。”

此话一出，傅竺臻和司柯两人皆是一愣，神情微有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不喜欢女人，难道…

曲梵遇一眼看穿两人微妙的心理活动，眼神幽深，吐出一句：“男人，我也看不上。”

两人看了看他，神情略显尴尬，不过也稍微放心下来，他没有那个征兆，就好。

傅竺臻离他更近些，不经意往他脸上看了看，有些迟疑，“梵遇，你最近睡不好？”

司柯也抬头看去，发现他的黑眼圈有些重，显得他的眸子更加幽黑晕暗。

曲梵遇淡淡道，语气有点闷：“一直都这样。”

他一向睡眠不是很稳定，从三个月前不知道因为什么更加难以入睡，有时候他会磕几片安眠药，但最近几天即便依靠安眠药，醒来的频率也还是很频繁。

“司柯，你帮他看看。”傅竺臻看向司柯。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司柯略显严肃地看向曲梵遇。

他知道曲梵遇睡眠质量不是很好，之前经过他的治疗好了很多，现在却比之前更加严重。

“不知道。”提到睡眠，曲梵遇总是带点烦躁和不耐烦。

他总觉得有什么在影响着自己，但却无法让他猜透。

他不喜欢自己被什么影响，而且还是未知的事物。

司柯心里隐隐不安，“梵遇，去我的诊所，我给你检查检查。”

没想到这次，曲梵遇一口回绝：“不用了，就这样吧。”

与其反反复复，不如就让他一直这样。安稳过后的痛苦更加让人觉得煎熬，索性，一直如此。

他们知道曲梵遇的脾气，说一不二，想再劝告一番，但还是在心里作罢。

长期失眠不仅对身体有很大影响，而且也容易使心理情绪不稳定。

他即便克制，有时也难以受控制。最严重的一次，他在董事开会时因为某位高层不小心没有关静音，铃声对早起睡眠严重不足的他造成了刺激，他没有发火，但是直接宣布卸掉他的职位。

那位高层，在公司里，是他父亲派来的老员工，威望颇高，他的举动让很多人都匪夷所思。

他虽然年轻，但老练沉稳，行事作风干练果决，合情合理。突然因为铃声而要卸掉那位高层的职位，实在令人不太理解。

但没有人敢反驳他，即便是那位高层自己。

这应该是目前为止，他们见到他最不理智的一次。

狐狸失了眠，就会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所以即便是傅竺臻和司柯，他们也不敢贸然在他睡眠不足时调侃他。

但他长期这样，也不是办法…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加剧了他的失眠？

想到这里，司柯心里有了朦胧的猜测。

若说发生的“大事”，也就是前三个月前那件事。

难道他还留有残存的记忆？不然怎么还会影响到他？

如果他是早已将她刻在骨子里，那仅凭药物也不足以让他完全忘记。更何况，这种药物自身就带着一定的风险性。

成功率是99%，但还有那渺茫的1%。

他希望，这1%不会罕见地降临在他身上，这样，对他，对她，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如果维持现状，他不会因她的心理反应上的抗拒和排斥而心伤，白柚也不会有受到突发刺激而造成精神失常的风险。

司柯从不会觉得自己残忍，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心底还是会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残酷。

他神情无奈地看了一眼曲梵遇，又和傅竺臻两相对视，浅浅叹了一口气。

残忍就残忍吧。

既然他擅自做了这个决定，就要负责到底。

至于梵遇的失眠，现在他虽一口拒绝，他到最后还是要想想办法。

因为失眠对他产生的影响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