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盛疏—”
她站在距离长廊有十多米处,看到他独自一人冷清地站在很少有人走过的长廊里,身影在斑驳的墙壁的衬托下,有些落寞。
这里比学校其他地方更要偏僻—据说闹鬼。前几年有一个男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在这里突然晕厥,离奇吐血而亡。而有人夜晚从这里经过,总能听到莫名诡异的嚎叫声,大惊失色,传出闹鬼的消息。原本大家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有好几个学生都亲口说他们的确听到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很凄凉的声音,就像冤魂一样。
用冤魂来形容,在白柚看来,多少带着些影视剧和小说的臆想,但是真的会在晚上听到莫名的声音。后来这个消息传到全校皆知的地步,越传越玄,成了学校一大骇人谜团。为了让学生安下心来,学校特地派人去检查过,最后只是草草而过,只是口头上宣称没有事情,但至于到底是怎么是一回事,也给不出准确的回答,只能含糊其辞。她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没有亲身实践过,但心里多少还是受到些传闻的影响。
后来这个消息渐渐被淡化,但罕有人再从那条长廊走过,几乎都从旁边绕开,即便是白天。
但纪盛疏不一样,他从来就不信这些。
她和他并不熟悉,但在一定程度上,她和他又似乎很熟。
他总是给人太过孤高的感觉,但白柚每每和他相视时,她感受到的,是淡淡的柔和。
实际上,他帮助过她几次,虽然他可能并不记得。
她和他是同班同学,但最近几天很少看到他来上课—她几乎没有看到他逃过课,这次却有些反常。
今天偶尔从这里走过,竟然碰到他。
他似乎偏头朝她的方向望了望,停顿半秒又转过去。
他好像并没有看到她。
他站在那里,在等什么,看上去竟然有些不安。
她准备向他招手示意,突然看到一双幽深冷冽的双眸出现,恰巧和她对上眼。
那双眼睛冷得让她微微一颤,仿佛她是一个偷窥者。
她不清楚那个人是不是在看她,但她觉得—是的,因为她看到他眼神里的凛然和寒意,朝着她的方向。
她哑言,一时有些愣住。
她觉得自己看得有些不真切—那不是和她同一个世界的人,仅仅从他的容貌气场上一见可知。
淡如水,深如海,他的眼里,装着浩瀚的星空,璀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让人望而却步。
是一个英俊绝伦的男人,貌似,也是一个极度冷漠和危险的男人。
白柚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他的视线落似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墨一样的眸子不知在考量着什么。
纪盛疏顺着他略显出神的方向看去,转过头的前一刻,白柚迅速躲开,径直往前走,步子迈得飞快,神色一本正经,假装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殊不知,那道视线一直落在她小小的背影上,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悄然的探究。
她,是谁?
“在看什么?”纪盛疏问他,语气里有若隐若现的好奇。
“你不是看到了吗?”他将视线收回,没有看他,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纪盛疏轻笑,清冷的面庞上掠过一丝苦涩:“不过是一个女生而已。”
他什么时候能够专注地看着他?他和他,从他知道的时候起,变成他看他,他看着其他。无论他的视线安放在何处,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你认识她?”他问他,语气里隐藏着深意。
纪盛疏微怔,这个问题,关注的是他?还是她?
心里在那一瞬间浮上的欣喜随即又消散。
他心里苦笑,怎么可能是他…
但若是她,似乎也不大可能。难道他会在意一个匆匆而过的小女生?不会的。
女人,他是从不会过问的。
正是因为如此,纪盛疏的心里才隐约不安,他装作风轻云淡地问他:“难道你认识她?”
他平静的眼眸无声转向他,笑意凉薄:“你觉得呢?”
他那样夹着疏远又礼貌的语气让他心里倏忽一痛。
他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样。他知道,他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纪盛疏还是妥协下来:“我没有看清。”
他说的是一半的实话,他的确没有看清,只是潦草瞥了一眼,看她的背影又些许的熟悉。
但他不确定,毕竟…
喜欢他的女生太多,刚才那个,想来,也许也是来找他的。
他特意选在这个位置,寂静无人,适合他们。
他和他,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嗯。”他说一个字的声音,格外低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轻易不会来找他,既然来,肯定是有事情。
“纪伯父想你回去看看他。”他只有和他商量的时候,看他的神情才会稍微认真。
果然如此,除了他的父亲大人,谁还能让他亲自来找他?
他和他关系的维系,到现在也只剩下他和他父亲之间的牵绊。
一旦提到他的父亲,纪盛疏的语气陡然冷下来。
“他有他自己的儿子,还会需要我吗?”
从三年前起,他就已经不再是他的儿子。
他看着纪盛疏,没有说话。他了解他,知道他心里一直对他的父亲耿耿于怀。
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他本不想参与,但纪老对他有一命之恩。若不是情不得已,他作为长辈,也不会恳求他出面。
但他不想干涉过多,他们的事情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有些事情,多说无益。
他没有时间用来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他不会,也不想。
如果一句话不能解决的事情,说再多也相当于是废话。
他只负责把这个信息亲自告诉他。
“纪伯父生病,是真的,你愿不愿意去,我无权过问。”
他淡漠地看了纪盛疏一眼,准备离开。
挨着长廊旁边,是一个平缓的斜坡。斜坡下面,是他的车。
他的助理杨玄在车里,等着他。
纪盛疏看着他离开,心里开始波动。
他在犹豫。
“他生得什么病?”刚问出来,纪盛疏有些恼意。
他恼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那家伙生什么病和他有关系吗?!
“你自己去看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说完,他径直往下走,并没有告诉他。
他如果在意,自然会去看,无论他心里有多恨。
纪盛疏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沿着小道,逐渐下沉,心里浮上一抹着急和气闷。
他知道他是故意的,想用这种仿佛让他去看他。他咬咬牙,眉毛微皱。
他绝对不会去,不管他是生是死,和他都没有关系!
是的,他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纪盛疏靠着长廊里已经泛黄破旧的木椅坐下来,眼神凄然,陷入沉寂。
他不会再去理睬他,这一定又是他的鬼主意,想骗他回去,他不会再上当。
那个人,他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除了他和他父亲的事,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别的话可以再聊。
回到车里,见少爷眉宇凝重,杨玄默默看在心里,并不多问。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不该他多问的,他一句也不会问。这是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铭记于骨的一点。
老板是极度寡言的人,同样,他也不喜欢身边的人多话。
杨玄启动车子,正准备踩离合器。
“杨玄,帮我查一个人。”
没头没尾,杨玄听见坐在后面的老板直接给了命令。
杨玄没说话,等着下文。
想着老板会告诉他让他
调查谁,结果过了半分钟都不见老板再开口,一向沉稳机智的杨玄也点懵。
想了想,杨玄开口:“老板,您想要调查谁?”
“一个女生。”
又是半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哪个女生?他见过吗?姓甚名谁?老板总要给他一个稍微准确的信息啊,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是大罗神仙,但世界上有这么多女生,他找一辈子也不知道老板是想找什么样的女生啊。
杨玄的脸色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
老板想要调查一个女生,这实属罕见,堪比世界第九大奇迹啊。
这让从不八卦的杨玄心里也控制不住地燃起一小簇好奇之心。
但一看老板的脸色,算了,他不敢。
还是老老实实做事吧。
杨玄偏过头,有些难为情:“老板…我…”
见杨玄支吾的样子,他目光一凛:“我也不知道。”
按照以往,老板说这句话时,代表他已经不想再多说,自己看着办。通常眼神冷得像刀子,似笑非笑,特别吓人。不用老板多说,自己就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因为老板不喜欢效率低的人,简而言之就是—笨蛋。
但这次听老板的语气,貌似他是真的不知道。
杨玄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问下去,显得他多话无能,不问,他是真的不清楚,这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身高不过一米六五,和纪盛疏同校。”
老板似乎挺“体贴人意”,知道不好找,多给他两条信息,虽然范围是缩小了一些,但是…
这也太不符合老板的做事风格,向来追求稳准狠的老板怎么会给他这么模糊的目标对象。
杨玄还是哭笑不得,这让他怎么找?就算让他“浪里淘沙”,他也淘不出来啊。
老板不会是在故意考验他的工作能力吧。
杨玄认认真真回想近段时间自己的工作情况,他一直工作勤勤恳恳,没出什么纰漏。
难不成,杨玄心里一凉,其实老板是看他不顺眼?
杨玄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老板…”
“不用找了。”车后的男人突然又改口。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杨玄心里感到奇怪,老板今天有点反常啊,刚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