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厉害的,是不是向沈婕妤请教的?”
“是啊,皇上应该是很喜欢听沈婕妤吹箫,”黄龄扬起头来看他,“那皇上觉得是臣妾的琴声好听,还是婕妤的箫声好听?”
尉迟少泽听着她声音中隐隐的期待,含笑道:“当然是你的琴声了,朕是第一次听到青衫湿的琴声,顿时觉得耳边一新。”
黄龄扯住被角,笑得甜滋滋的,“那皇上可要多来漱玉殿听臣妾弹琴,皇上要是还有什么爱听的曲子,也可以说给臣妾听,臣妾去学就是了。”
宋尔槐听着晚风从槐树叶子间穿梭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个人住在这宽阔的宫殿中,身边也没有几个宫女,于诡异的寂静中生出一种阴森来,她只好不停地抄着佛经,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窗外的风声中转进来。
宫女在外面敲了敲门,“美人,钟翠宫的谨才人来看你了。”
宋尔槐停下手中的笔,想起是那位对自己温柔大方的才人,连忙说道:“快请才人进来。”
丁语嫣从门缝中探出半个头,对她笑道:“我用完晚膳后出来逛一逛,看到这院子里好大一棵槐树,想是到了皇上赐给你的燕宜宫,便顺道过来看看你,不打扰吧。”
宋尔槐正愁外面的风声弄得自己心神不安,没有人来陪伴自己,此时已是高兴万分,“没有没有,我在里面抄佛经呢,也没有做别的事情。”
“怪不得秀女的时候看你吃的都是素菜,原来是吃斋念佛的人,”丁语嫣看了看她娟秀的字迹,含笑道,“笔锋不错,心里有些念想总是好事。”
“我随母亲,她也是吃斋念佛的人,所以我也跟着她一起。”
殿内的烛光很暗,丁语嫣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你是不是认识德妃啊?”
宋尔槐一愣,问道:“我不认得的,但是德妃身边的女官在成为新妃之前来见过我。”
丁语嫣心中一动,“是那位端绿豆汁给你的楚璃?”
“是,”宋尔槐点点头,一点迟疑都没有地说给她听,“不过姑姑很是奇怪,她看到我的表情和今天德妃看到我的表情一样,都是很惊讶的,我还以为我之前见过她呢。”
丁语嫣正好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上来,装作不知道的表情问道:“什么啊,不就是德妃摔了只茶杯吗,怎么就惊讶了?”
宋尔槐垂下双眸,“虽然德妃娘娘和姑姑把这事情掩盖过去了。可是我心里清楚。娘娘在看到我的时候是想到了别的事情,才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对了,”丁语嫣脸色凝重起来,“皇上见到你的时候也很惊讶。呆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用手肘捅了捅她。含笑道:“该不会是你长得太好看,让皇上和德妃,还有她们身边的女官都看得呆了吧?”
“怎么可能呀。”宋尔槐红了双颊,咬唇道,“我觉得自己远远都没有才人和仪才人好看呢。怎么就让皇上看呆了。”
丁语嫣笑着打趣道:“你别羞涩,我不过说着玩玩而已。不过你的眼睛倒是生得好看。”
宋尔槐微微颔首。“谢谢才人。”
“不过我还是不知道德妃为什么是那种表情,难道是以为自己见到了熟人?”丁语嫣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能,“你有没有姐妹之类的呢?”
宋尔槐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没有的,家中只有三个哥哥,我是最小的一个。”
“原来是这样的,”丁语嫣见她也说不出什么事情了,便笑道,“你今日去钟翠宫请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仪才人有些难相处啊?”
宋尔槐不大自然地摸摸后脑,犹豫道:“其实我在做秀女的时候,就觉得她有点霸道,嘴上也不饶人,但是她是黄大人的女儿,想必也有些娇气的,希望别人事事都让着自己。”
丁语嫣悠悠地叹了口气,“你倒是很善良的,却不知道她不大喜欢你啊。”
“其实我还是看得出的,”宋尔槐尴尬地看着她,“不过我们隔得这样远,也牵扯不到一起去,要是所有的妃嫔都像谨才人这样就好了。”
丁语嫣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一个人呆着宫殿里,是不是很害怕啊,我见你还是美人的位分,宫里也没有几个宫女,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宋尔槐用力地点点头,试探地瞄着她,“那……才人可不可以在这多留一会,我是真的很害怕,那外面的风声吹着槐树,像是有鬼一样。”
“你既然害怕的话,那我今夜就留在燕宜宫陪你好了,”丁语嫣露出一道亲切可人的笑意,“你不会嫌弃我留宿在这吧,毕竟是皇上赐给你独居的宫殿。”
宋尔槐欣喜不已地拉住她的手,“不会的,那你今晚就留在这吧,我念佛书给你听。”
丁语嫣眨了眨眼睛,“那你可要好好念,不然我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丁语嫣早上感觉脾胃不大舒服,只喝了两口稀粥就出门兜风了,最近的气温降了许多,淅淅沥沥地下过一场小雨,天气早已不是那样难以忍受的炎热了。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湿气,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轻轻嗅了一口气,看到黄龄一脸欢悦地走过来,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悦。
“瞧你高兴的样子,”丁语嫣白了她一眼,“皇上一连几日都歇在你那里,也算是独享雨露了。”
“也就那么几天而已,”黄龄调皮地眨眨眼睛,“你不会是在怪我吧?”
丁语嫣脸色冷淡地说道:“我怪你又有什么用,难道我怪你,皇上就会去我那里,你还是好好享受着皇恩吧,没准还会是我们之中第一个怀上皇子的。”
“这才多少天呢,你就催着我生孩子了,”黄龄又露出一丝忧伤,“你说这恩宠来得快,是不是也会退得快啊?”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宫里人气最旺的宠妃,”丁语嫣低眉掐断一支铃兰,“不过没有哪个女子是能够花红百日的,还是有自己的孩子最要紧,你也该注意着,别到时候皇上去了别人那里,你就只能在宫里暗暗伤心了。”
“才没有,时候还早着呢,”黄龄转了转眼珠,低声道,“我倒是奇怪皇上怎么不去燕宜宫,他不是对良美人最上心吗?”
丁语嫣心底一滞,哑哑地开口说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皇上的事情谁又说得准,不过良美人我有几日没有见着了,不知她在干些什么。”
黄龄不屑地笑了几声,“不出来就最好了,只怕她又迟到几回把皇上引去了,但是我也没怎么见着如妃娘娘,不是还有什么祺妃敏婕妤的吗,怎么一个都见不着。”
“我也没见着,倒是奇怪的很,都不用新妃请安似的,”丁语嫣垂眸思索了一番,“祺妃和敏婕妤在蓬莱殿,离咱们这边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兴许是不大见得到。”
黄龄推推她的肩膀,“你以前住的那偏殿,不就是敏婕妤住的地方吗,是不是敏婕妤得罪了德妃娘娘,所以搬走了?”
“那倒不是,不过德妃娘娘提起敏婕妤的时候,脸上倒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兴许只是搬过去了而已,”丁语嫣捏着铃兰四处走动着,“敏婕妤比我们早进宫,怎么还只是婕妤的位分呢。”
“不就是因为不受宠呗,这也不能怪谁,是她自己不争气,”黄龄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过你可要争气些,别住了敏婕妤住过的地方,沾染了她的霉气。”
“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吧,”丁语嫣白了她一眼,“叫别人听见了,就是慎刑司有请了。”
黄龄毫不在意地笑道:“你别整这些虚规矩,皇上的恩宠在身比什么都重要,以前的如妃如何得宠,宫里的老人都是知道的,后来德妃进宫了,再加上她自己不用心,还不就是落到了今天这副田地。”
丁语嫣默默地垂下双眸,并不想看她满脸春风得意的表情。
“但是要得到皇上宠爱还是要些功夫的,”黄龄眼眸中闪过一丝挑衅,“你觉得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呢?”
丁语嫣冷笑一声:“你不过就是承了几天的宠,不用高兴成这样,恃宠而骄的下场是很惨烈的,我看你以后承不承受得起。”
黄龄毫不畏惧地应对道:“你如今说的好听,看到了冬天连炭火都没有的人会是谁。”
“沈婕妤还是柔软性子的人,居然敢教你这样一个人,”丁语嫣衔着淡淡的笑意,“你承了这么些天的宠,也不用为婕妤想一想,真是过河拆桥。”
“各凭本事而已,婕妤想必是不在意的,”黄龄眉毛一扬,“再说她吹箫也没有多好听,不然皇上为何只来漱玉殿听我弹琴,而不让她来吹箫呢,可见是她自己的事情,与我毫无关系。”
“这话说得好,可千万别叫沈婕妤听到了,”丁语嫣半眯起眸子,“教出这样的徒弟,不然她定会悔青了肠子的。”
“听到也不怕,只是良美人的事情,你也不用再叫我了,”黄龄眼神像是刀尖般凛厉,“你拿我当棍棒使呢,自己做菩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丁语嫣一顿,面色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很如意,以后就知道人家的厉害了。”
黄龄骄傲地瞥了她一眼,“等你来。”
罗凝海早晨在小花园里摘花做香囊,见楚璃从外面回来时,唇边有隐忍的笑意,便问道:“你在死撑什么,有什么笑话也讲给本宫听一听,别自己在后面偷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