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少泽不耐烦地闭了闭眼睛，“你还不知道她，她的事情是最多的，一个小小的谈话还得让良嫔过来，等到你们两个宫殿最远的人都过来了，她却还在寝殿中对镜贴花黄。”

罗凝海转了转眼珠，看来冒着倾盆大雨去燕宜宫还不算是白跑一趟，心中计较的目的总算是到达了，“如妃难得见一见姐妹们，多打扮一番也是要的。”

尉迟少泽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管她如何，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在这华阳宫中说完话只管走人就是了。”

宋尔槐正巧站在华阳宫正殿的风口上，承受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再加上湿哒哒的半边肩膀，早已经是满腹的委屈了，只等见到皇上都倾泻出来。

“皇上，”宋尔槐颤着声音，艰难地行了个礼，“臣妾来晚了，还望皇上原谅。”

尉迟少泽心疼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原本是不用过来的，自己有了几个月的身子，外边还下了这样大的雨，这骤风急雨的真是辛苦你了。”

宋尔槐抬起又是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臣妾不辛苦，如妃娘娘吩咐的事情，怎么能够不从呢，就算是下着冰雹就是要过来的。”

“你以后就不用如此的，她的命令只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尉迟少泽抬手指指德妃，“以后就只用听德妃娘娘的话。”

宋尔槐自然不会忘记感谢冒雨过来的德妃，“是，德妃娘娘特意过来燕宜宫接臣妾，真是辛苦德妃娘娘了，臣妾感激不尽。”

罗凝海盈盈一笑：“哪里的话，本宫过来接你不是很好的吗，只要不耽误皇上和如妃的正事就行了。”

“原来你们这么早就来了，”苏如霜拉开帘子，露出一张精心打扮过来明艳动人的脸，“那我还不算晚了，正巧和你们一起出来。”

尉迟少泽冷冷地扫了她几眼，“朕还以为你等我们说完了话才会出来呢。”

“怎么会呢，皇上你可别打趣我，”苏如霜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到良嫔身上，一个有身子的人怎么也过来了，难不成是故意过来让她们看看她是如何有福气的，“良嫔这身子真是辛苦了。”

宋尔槐抿了抿唇，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辛苦，来华阳宫给皇上和如妃请安本就是应该的。”

“良嫔这话说的奇怪，你若是没有身子的时候来就是应该的，有身子的时候来就没有那么应该了，”苏如霜狡黠地眨眨眼睛，“你看你还是没有那么应该的。”

宋尔槐脸色一白，尉迟少泽已经颇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说完了没有，朕今天过来不是看你如妃娘娘摆谱的，要不朕把话全都给你一个人说吧，你看好不好。”

苏如霜这才悻悻地收了声音，嘟囔道：“我自然是听皇上的，皇上这次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将后宫几位妃嫔都叫过来了。”

尉迟少泽的眼神黯淡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庄将军在军中病逝了，孟元稹一晚就吞了纪荆两州，恐怕不久之后就要进到皇城了。”

苏如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庄将军可是我军难得的奇才，怎么这样就……”

“庄将军年事已高，本来就撑不住几天了，”尉迟少泽心烦意乱地揉揉眉心，“朕还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祺妃，她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正在为国效力呢。”

苏如霜心底一动，有些迟疑道：“那个祺妃……同敏婕妤江瑾雯和孟元稹似乎有点儿关系呢，皇上当时没有一并查出来？”

尉迟少泽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要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朕还得斩草除根式得将祺妃抓出来，庄将军就直接撒手不管了，朕现在恐怕就是叛军的阶下囚了。”

罗凝海低眉想了想，“军中没有其他大将了吗？”

“大齐不缺才人，只是能够抵挡叛军的人少，朕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几个少年身上，”尉迟少泽垂眸沉吟一番，忽然眼睛一亮，“朕倒是想到了别人。”

罗凝海没由来地浑身一凛，瞪大了眼睛问道：“皇上想到的是谁呢？”

“你罗家还有几人，你的表哥堂哥也是能够上战场的，”尉迟少泽拉起她的手，郑重地说，“绝对不能够让他们打进皇城来，老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不能毁到朕的手上。”

罗凝海掩去眼眸中的失落，含了一丝笑意说道：“是，臣妾会写封家书给父亲，罗家一直都是效忠于皇上的。”

尉迟少泽欣慰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还好有罗家在。”

罗凝海凝神想了一会，难道他刚才想到的就是罗家吗，她再打量了他唇角化不开的笑意，心中多了一样不好的打算。

苏如霜皮笑肉不笑地盯住她，“怪不得德妃是后宫中最为尊贵的妃嫔，看来咱们还真是要以德妃马首是瞻呢。”

“不敢，姐妹们都是伺候皇上的，”罗凝海微微一笑，转身关切地看向良嫔，“你要不要先回去，本宫看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是不是华阳宫的熏香太重了？”

宋尔槐弯弯唇角说道：“嫔妾在这里坐一会也不打紧。”

苏如霜没好气地看了德妃一样，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几位娘娘会来，也不敢用太浓的熏香，不过良嫔腹中还真是位公主啊，竟然这样清淡的香味都能够闻出来。”

尉迟少泽冷冰冰地打量了她几眼，对陈万千说道：“你去看看华阳宫还有轿子吗，遣人送良嫔回燕宜宫，她是有身子的人，原本不应来的。”

宋尔槐也不想在如妃那双厉眼下站着，对着几位施礼道：“那臣妾先告辞了。”

苏如霜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着，作为一宫之主也没有几分起身相送的意思，罗凝海知道她这样的惹人不悦的性子，便顺道做出主人架势送良嫔到宫门。

一下子走了两位，正殿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苏如霜咽了一口气，犹犹豫豫地开了口，“皇上，你要是……”

“朕今晚要去钟翠宫，就不在这里用晚膳了，”尉迟少泽将手背在身后，离了她几步，“你是不是早就见过良嫔了？”

苏如霜知道他要说什么，硬着头皮点点头。

“朕清楚你想得是什么，你也不用特意来问，就是你想得那样，”尉迟少泽眼色冷漠地抿抿唇，“不过她长得再如何与她相像，也不是你能够陷害的人，你给朕注意点，不要招惹她。”

苏如霜莫名其妙地抬眸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何时为难她了，她不过是个替身，我可没闲工夫在她身上费时间。”

尉迟少泽眼底结了一层冰霜，“是不是替身都不管你的事情，你只要给朕离她远些，不要妄想伤害她的孩子，朕就很满意了。”

苏如霜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倒是做个痴情圣母了，我反而成为了千古罪人，以为自己有了个和慕琅华相像的替身，就能够推去你陷害发妻的所有罪过吧？”

尉迟少泽斜斜地睨了她一眼，“朕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不要动良嫔，她也算是朕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了。”

苏如霜咬了咬苍白的嘴唇，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叛军来袭。我也只有你能够依靠，你觉得如何就如何吧。”

“孟元稹的事情，朕还有别的想法，”尉迟少泽眼神一黯。“难道这皇位本该就是他的吗。我只是一个篡位者？”

“楚璃呢？”罗凝海推开迎面过来的撑伞宫女，急急地打开殿门，“女官到哪里去了。不会还在宫苑吗？”

宫女小心翼翼地后面扶着她，“娘娘不要着急，姑姑在后院陪大皇子与大公主捉迷藏呢。”

罗凝海舒了一口气。又重新紧张起来，“她有没有问过孟言蹊的事情？”

“姑姑问过了。不过奴婢说娘娘已经派人去云鹤阁送去点心。小皇子一直都有专人在照顾。”

“那就好，就怕你们反应不过来，”罗凝海摸了摸胸口。“那你先退下吧，本宫要过去见女官。”

宫女从后面扯住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附耳说道：“娘娘，云鹤阁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片灰烬，一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罗凝海心底一滞，哑然道：“怎么这样快，本宫还以为要等很久的。”

“是罗大人要求快些行动的，”宫女沉声道，“叛军就要到皇城了，大人让奴婢交代娘娘小心夜长梦多。”

罗凝海心烦意乱地皱紧眉头，连连摆手道：“好了，本宫已经知道了，你让父亲不要焦急，总是催促本宫也办不好事情。”

宫女微微颔首，赶紧退下了。

楚璃听到正殿这边的动静，原本在与孟博奕和孟柔嘉讲历史故事的她，放下了手中的史书，连忙来到了正殿，正巧看见德妃双眼失神地看向落雨的空中。

“德妃娘娘，”楚璃轻声问道，“你是要找我吗？”

罗凝海猛地回过神来，朝她露出一个憔悴的笑容，“你在后殿陪皇子和公主玩捉迷藏吗？”

“就是午休后玩了一会，刚才在给他们讲历史小故事呢，我看他们还听得十分入迷。”

“那是你会讲故事，”罗凝海暗自叹息道，“讲什么故事呢，本宫好久都没有拿过史书了，你也讲给本宫听听好不好，”她勾起唇角笑道，“本宫记得小时候你也讲给我听的。”

楚璃唇边漾开一丝笑意，“我给他们讲的是唐代韦氏乱政的故事，娘娘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