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呷了一口茶,落下一枚棋子。“你在西戎呆了二十多年。生活得怎么样?”
他这一棋子的落下,局势已经明了,楚呈勋在心中叹了口气,微微笑道:“臣在西戎过得很好。除了外貌其他地方与西戎人没有区别。”
“可真是外貌上的表现。所以西戎人一眼就看出你是一个秦国人,不管你学西戎当地人学的有多么像,你始终都是秦国人。对于他们而言的一个外地人,”皇上的眼眸越发深邃起来,“朕召你回秦国。你不会怪朕打搅了你的生活吧?”
楚呈勋皱了皱眉头,唇边泛起一丝浅笑。“怎么会。皇上都已经说了臣在西戎再如何与他们相近,外貌上都是秦国人的样子,秦国人回秦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毕竟这里才是臣的故土嘛。”
皇上勾起唇角说道:“你倒是很会变通,不过秦国皇室根本就没有养育你,养育你的是西戎的养父养母,你多秦国的感情有多少呢?”
楚呈勋的眼神黯淡下来,“臣还记得小时候跟着皇兄一起去外面捉蝴蝶的样子,那时候皇兄的第一个孩子都已经生下了,可心智上还是个同臣没有差别的孩子,那时候我们玩得很高兴,可是臣的蝴蝶都没有捉到,先皇就把臣送到西戎了,臣记得在去西戎的路上,还念叨着没有捉到的蝴蝶呢。”
“你都还记得这样清楚,看样子是朕慢慢老了,”皇上说起往事来都有些感慨,“朕记得当时听到先皇要将你送到西戎的消息,特别地震惊又难过,朕在上书房的前地上跪了很久,可是只换来先帝的一个滚字。”
楚呈勋一愣,低低地笑起来,“多谢皇兄了,臣还以为皇兄真的不要弟弟呢。”
“怎么会不要你,朕在你走了许久之后都在想着你,只可惜先皇到死都不肯让你回来,朕也是没有办法的,”皇上垂下双眸,“朕也想过让你回来,而大臣们的意思又是一重一重的。”
“臣心中明白,臣从来都没有怪过皇兄,”楚呈勋冲他安抚地笑笑,“皇上别提当年的伤心事了,都已经过去这样久了,皇上不是还有要事同臣商量吗?”
皇上一拍额头,有些尴尬地笑道:“朕想起来了,还没有同你说这次召你回来的意思呢。”
楚呈勋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皇兄召臣回来,是因为储君的事情吗?”
皇上点点头,又补充道:“而且你有皇室的血脉,总不能一直放在西戎,是一定要认祖归宗的,还有就是端王的事情。”
“端王年轻有为,”楚呈勋勾起唇角,“看他对准王妃的意思,臣觉得也是位重情重义的人,皇上为何一直都不肯让他成为储君呢?”
皇上的脸色阴沉下来,“这里头的事情太多了,朕没有想过让他成为储君,他也不可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继承朕的皇位,所以朕让你回到秦国,是想让你务必制住端王。”
楚呈勋有些意外地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让哪位皇子继承王位呢?”
“福贵妃有两位皇子,后宫也有几位妃嫔接二连三地有了身孕,朕这身子虽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撑个几年还是没有问题的,先皇继位的时候不过五岁。”
楚呈勋咬了咬下唇,“不过端王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皇子入主东宫的。”
皇上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朕才想让你制住端王啊,他能够辅佐政务,但是不可以是皇上。”
“皇上为何如此不喜端王呢,”楚呈勋奇怪道,“难道还是因为和仪夫人,她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更何况端王是你的亲生子。”
“朕知道,但是和仪夫人的事情朕无法和你多说,”皇上垂下眼睑,“总之朕让你回来只有一个目的,制住端王让他只能是亲王,不能成为皇帝。”
楚呈勋直接实话实说了,“皇上也知道,端王羽翼渐丰,大有盖过君主之势,朝廷中也有他的许多人,制住他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皇上摆了摆手,“你放心,朕在你背后一定倾力帮助你,你也是亲王,号召力上来自然是可以制住端王的,朕这番心意就托付给你了。”
楚呈勋转了转眼珠,心中一动,“臣明白,臣一定会皇上尽心尽力。”
“辛苦你了,好不容易回来,又要帮朕的大忙,朕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是,”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朕百年之后,一定会给你一份满意的厚礼。”
楚呈勋似笑非笑地低下头,“臣为皇兄做事,是毫无怨言的。”
西羽候在宫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团白色的身影,连忙拿起纱衣给他披上,“王爷进去的时候,怎么连纱衣都不穿上,这皇宫中湿气重,别伤了身子。”
“上书房的暖气是最足的,毕竟阳气重嘛,后宫妃嫔都上赶着蹭阳气呢,”楚呈勋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我在那里呆了那样久,都不觉得冷呢。”
西羽看了他半天,低低地说道:“王爷不觉得冷,可是眼睛中怎么像是团了一股寒气。”
楚呈勋将纱衣穿好,连连冷笑道:“皇上和我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呢,我感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又生生地硬逼回去了。”
西羽心下明白了一大半,“奴才知道了,皇上一定是又在和你说他在秦国的时候,如何如何地想他的亲弟弟,早就想将弟弟从西戎接回来,可是碍于先皇不准和大臣硬揽,所以才一直没有将王爷接回来。”
“我还问了他,为什么将我召回来呢,”楚呈勋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他给我吱吱歪歪半天来了一句主要是想我了,毕竟我是皇室血脉,是一定要认祖归宗的。”
西羽也不由得露出微笑,“二十年来对远在西戎的弟弟不闻不问,皇上他真是说得出口。”
“他让我回到秦国,是想让我制住端王,让他永远都当不上储君,以后也只能够做亲王,来辅佐皇帝。”
西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如今端王在朝中的势力,这根本就不可能的,皇上如何制住端王,就算是有王爷在,也不可能与端王相较量的。”
楚呈勋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连你都清楚的事情,皇上怎么会不清楚,只不过是拿我当作他对和仪夫人对抗的牺牲品而已。”
“和仪夫人都过世了那么多年,皇上还要如此吗,”西羽悠悠地叹了口气,“这皇上是断断不能让端王成为皇帝的,他一定会用尽全力将他制住。”
“我看可是难得很,皇上这嘱托可是在为难我吧,”楚呈勋垂下双眸,“他把我放逐在西戎放了那么多年,这时候却又将我召回来,但是这目的又是让我去帮他制住他的亲生子,最是无情帝王家,不知道端王是否明白他父皇的想法。”
“奴才看端王不一定不知道,只是藏在心中指不定哪一天爆发出来,”西羽想了想,“端王的心中也在思索着该如何入主东宫成为储君,或是怎么样让皇上回心转意。”
“与其让皇上回心转意,倒不如在皇上撒手人寰的时候举兵造反,端王可不是甘心做亲王而辅佐小毛孩的人,”楚呈勋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与其将皇位拱手让人,不如一战到底打个痛快。”
西羽飞快地看了看两旁的情况,差点捂住他的嘴巴,“王爷,这话可是不能够随便胡说的,要是被人听见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王爷刚从西戎回来就完了。”
楚呈勋的眼神黯淡下来,“早知道回到秦国的时候,我就诈死返回西戎了,对着当年带我捉蝴蝶的皇兄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是我太无知幼稚了。”
“那相王是打算听从皇上的安排,去制住端王吗?”
“不会,”楚呈勋的眼底结满冰霜,“端王是成为储君的最好的选择,就我个人而言,我不想让皇上称心如意,就秦国的江山社稷来看,总不能为了皇上的私人恩怨,让一个小孩子坐上龙椅,放着文武双全的端王不要,反而来遏制他的势力,我真不知道先皇是怎么看上他的。”
西羽压低了声音,“所以皇上才一直不想让王爷回来,以免打扰到他的一切计划。”
楚呈勋半眯起眸子,“想让我不回来,就一直放我在西戎,想让我回来帮他压制住自己的亲儿子,就一道圣旨把我召回这座陌生的宫殿了,做皇帝真好啊,做什么都是没问题的。”
西羽哑着声音说道:“那王爷有这个兴趣吗?”
“没有,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又何必心心念念,”楚呈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让端王成为皇帝,他才是最适合秦国的那位君主。”
“天色已晚,相王还打算回端王府吗?”
楚呈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沉声道:“你还记得那晚上,端王宣布与准王妃成婚的消息吗?”
“记得的,相王怎么想起这件事来了?”
“那你看得出福贵妃其实心里对端王是有点想法的,”楚呈勋皱起眉头,“你看得出来吗?”
“奴才想那天晚上,除了皇上,大家心里都是明镜似的吧,”西羽有些尴尬地笑道,“福贵妃真是有意思,心思打到皇子身上去了。”
楚呈勋抿了抿唇,“无非是宫里面的女人太寂寞了,整日所见的也只有这么几个男人,自然是想入非非了,不过准王妃肚子里的气是更多了吧,毕竟她与福贵妃似乎关系不错。”
西羽一愣,捂嘴偷笑道:“怪不得这几日准王妃的脸色不怎么好,原来有这一层在里面呢。”
楚呈勋整理了一下衣袖,“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留在皇宫吧。”